皓辰远洋的总经理名叫董建斌，昨晚查封仓库之后，今天一早警方就传讯了他，可是家里公司里都没找到人，没想到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尸体。痕检到了，大钟私下把包打听拽到一边：“我们来的时候这人还活着，估计凶手走得匆忙，会留下不少线索，这个案子挺特殊的，我们得跟对手抢时间，帮帮忙，快着点，破了案请你吃饭。”

包打听拍拍胸脯：“放心，大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儿，肯定给你优先。”

董建斌在自己办公室就有个保险柜，王礼兵亲自带着搜查令去了，保险柜里的材料很多，充分证明这个皓辰远洋这几年来，除了正规经营，什么都干。可是并没有找到什么账本，里面的材料也没有办法把董建斌的公司跟万井璋联系起来。

经过小方的不懈努力，案发现场周边的摄像头解析出一个不太陌生的人，头像传过来，庄晓既吃惊又不吃惊：“四季春酒店的那个观察哨。”

“没错，要真是他，别说一个董建斌，再来三五个也不够他办的。”秦海正点头，那日秦海正虽说没有直接跟这个人交手，但是听说七八个人都没拦住他，也觉得此人不可小觑。

“这个观察哨被派出来找董建斌，更加说明他身上有对万井璋十分不利的证据，不然也不用派这种高手来。”大钟分析，“你们觉得他得手了吗？”

“我觉得得手了，我们到的时候，董建斌已经快不行了，如果不是问出了想要的证据，不会下杀手的。”

“不见得，”庄晓反对，“我们去那儿是个意外，乔大毛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董建斌刚从老旦那儿离开不久，他肯定一回到那个屋子就被观察哨抓住威逼，你们算算我们到的时间，观察哨最多有半个小时，那种情况下，董建斌说出账本在哪儿就必死，他不会想办法拖延吗？那个现场乱的一塌糊涂，我更倾向于观察哨的询问被我们打断了，不得已临走之前下手杀了董建斌。”顿了顿，庄晓又补充，“除非，老旦跟观察哨是一伙儿的，等观察哨问出了东西才打电话通知我们。”

“这两种可能性不影响结案，现在的关键是账本会在哪儿？”刘丙智制止了属下的思维发散。

“董建斌在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里面没有，他老婆我们也查过，名下没有保险柜。如果再找不到，说不定就真的是在万井璋那里。”王礼兵很客观地说。

众人一阵沉默，而后刘丙智吩咐他们再去分头催一下法医和物证，就夹着卷宗出去了。

刘萍十分难得地在办公室里，十分难得地对着电脑发呆，庄晓过去给她送咖啡，见刘萍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万国富万井璋父子两人的个人经历，“萍姐，许大哥出院了？”

刘萍回过神，“今天上午出院了，你给的蛋白粉我给他送去，他跟他媳妇都不好意思，叫你有空去坐坐。”顿了顿，又看向庄晓，“昨晚的行动，老刘是不是没跟治安通气儿？”

庄晓一愣，摇头：“我不知道，线索是治安上排出来的，应该通过气儿了吧。”

刘萍叹了一声，“可能是没有，今天上午在医院，小邵接了他们队长的电话，那咆哮声隔着电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小邵好像被停职了。”

这下庄晓真是吃惊了，“怎么会？总不能这个线索邵大哥没告诉他们队里，直接跟咱们说了吧？”

刘萍没再说其他，而是跟庄晓神秘兮兮地说道：“晓晓，这案子可能不太好查了。”说着还手指朝上做了个手势。

庄晓马上就明白了，说实话，当初知道了富哥的身份，庄晓就有点担心这个案子会虎头蛇尾，见刘队没有说什么，庄晓还安心了一阵，果真到了这个地步，要草草收场？此时正好包打听来了，给了庄晓一份报告。

“这么快？多谢了。”庄晓拿过来就翻看，“这人曾经是全国散打亚军？怪不得。”董建斌的衣服上遗留了一个指纹，比对一下，竟然有记录，观察哨名叫周韬，以前是专业竞技运动员，后来因为严重违纪被开除，曾经因为打黑拳被处理过。

包打听此时没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神情有些严肃，“那个，大钟不在？”

“师兄去经侦了。”庄晓看他样子有些不寻常，“怎么了？”

“跟你们说也一样，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听说上头有人想早点结案。”

刘萍和庄晓都明白，早点结案是什么意思。“就这样结？别开玩笑了。”庄晓扬起手上的报告，正色道。

包打听回头看看，办公室里也没其他人：“反正我们主任是压着没说，这份报告也是真实客观没水分的，你们先看着。结不结案的，那是领导们的事儿。”

庄晓用鼻子哼了一声，没再理他，先跑到复印机里把报告复印了一份，自己悄悄存起来。这一晚上，刘萍把万井璋查了个底朝天，庄晓把董建斌查了个底朝天。可是两相比对，这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这让庄晓不禁感叹，这个万井璋真够谨慎的。当初的曹天立也是，案子都破了，居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曹天立和万井璋有关系，如果不是翻出了五口村的老底，就连万井璋给帝翎投资的线索都找不到。

这个对手不一般啊，吃早饭的时候，庄晓还在想。

回了办公室，刘丙智已经来了，正在问尸检报告出来没。庄晓答应着就去法医科催。一进门，刘明涛赶忙迎上来，冲解剖室比量了一下，悄声说：“我师父刚跟人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别去惹他。”

“潘主任也会跟人吵架？”庄晓是真的惊讶了。

“电话里吵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我师父是真生气了。挂了电话他就进解剖室，尸检报告其实好了，就差他签字，不过我现在也不敢去找他。”正说着，解剖室的门开了，刘明涛立刻噤声。潘鹏看看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两人：“小刘进来帮忙，小庄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报告给你们送过去。”于是，庄晓又这样回来了。

刘丙智的脸色也谈不上好看，上班不久，崔局的秘书亲自来找他，说崔局叫他去开会。这下刑警队众人都觉出不寻常，开会就开会，哪有局长秘书亲自来请的？大家心知肚明，各干各的活儿，偶尔视线碰撞一下，都能感觉出一丝怪异的意味深长。

刘丙智去开会的时候，潘鹏来送报告了。这份尸检报告基本证实了董建斌是周韬所杀，不出所料，董建斌身上有各种威逼伤，证实了周韬去找他的目的是威逼他交出什么东西。另外，潘鹏还对尸体进行了各种详细的检查，包括胃容物的检查，各项病理检查，常见毒理检测等等，凡是能做的都做了。

“老潘这是怎么了？碰上这么个尸体也发狠？”赵义龙翻了几页，颇觉得不可思议。

“潘主任这叫严谨。”庄晓想起来早上她去法医科听说的怪事，又把报告拿来看了好几遍。

此时刘丙智回来了，听说尸检报告出来，连看都没看：“通知各机场车站码头派出所，严查周韬的行踪，全力抓捕他归案。”布置完之后，又把刘萍叫进办公室，不知道谈什么。

庄晓没有跟同事们去查找周韬的线索，她一个人留下来，重新研究董建斌。董建斌父母都已去世，有个儿子，在国外读初中，他老婆去年申请了护照出国陪读。再近一点儿的亲戚，是他二叔二婶，也不在本市，庄晓虽然想去找他二叔二婶核实一下，可是现在案子正焦灼，人手也不够，估计就算申请也不能批。

刘萍从办公室出来，明显神色好了很多，拿上外套就拖庄晓，“走，陪我出去一趟。”

庄晓一脸懵，刚想问，见刘萍冲她使眼色，又赶紧跟着走了。

说是落实线索，其实两人哪儿也没去，刘萍把庄晓带到了一家咖啡厅，两人点了咖啡就靠窗坐了。庄晓各处打量一下，凑近刘萍低声问：“萍姐，咱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喝咖啡啊。”刘萍似笑非笑地说。

庄晓狐疑，都不知道是该信她还是不信。刘萍抿了口咖啡，神色带着满意：“万井璋的家里和办公室里都有保险柜，钥匙他随身带着，从不离身。”

庄晓的神色透露一丝紧张：“然后呢？”

“然后，据线报，今天晚上万井璋会来对面这家酒店参宴，他父亲一个老朋友过寿，万国富的身份直接来参加不太好，所以打发万井璋来拜寿。这种场合他不会带很多保镖，我们下手的机会多些。”

“偷钥匙？”这种话庄晓说出来都觉得自己心里直突突。

“不是，找机会把钥匙拓出来。”刘萍摇头，“就几秒钟的事儿，但是我们要配合好，并且要熟练，如果中间哪个环节失了手可就麻烦了。”

庄晓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中午，也就是说还有一下午的准备时间，顿时庄晓就直接进入满血状态：“好，这就干吧，我什么位置？”

刘萍诧异地看她：“你都不迟疑一下吗？”

“迟疑什么？”

“这事干成了还好说，干不成我们就会有麻烦，说不定这身警服就得脱了，以万家的势力，脱了警服的我们说不定连命都得丢了，这样你都不多考虑考虑？”

庄晓笑得有点憨：“这个我还没考虑，不过警服我不是还没穿上嘛，我自打进队以来，受过通报批评，写过检查，早就免疫了，不当警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回我们镇子上跟我三哥混也是一样的，我就不信万家有那种闲工夫跑我们镇子上找我麻烦。”

这话说的，刘萍都不知道该表扬她还是该训她。

“我来吸引万井璋的注意力，想办法下手，你混在宾客里，随时准备接钥匙，拿到了就赶紧把钥匙拓下来，拓完了就把钥匙给我，然后你就赶紧离开，我会想办法把钥匙放回万井璋身上。”

“我离开了，你怎么脱身呢？”

“我自有办法，不用担心，你记得一旦得手，马上离开，不用管我。”

庄晓不放心：“不行，你一个人留下太危险了。万一你脱不了身怎么办？”

“不会，你放心就行，如果我被缠住了，自然有人接应我。”

“谁？”见刘萍不答，庄晓又正色道：“萍姐，你得告诉我你怎么脱身，不然我一定不能把你自己留在那里，咱们一起去的，就得一起回来。”

“小胡会接应我。”

“小胡？”

“对，小胡本来就是今天的受邀宾客，跟万井璋一样，替他家老爷子去拜寿的。他会在明面上，不会有任何动作。所以今天的事儿只能靠咱俩，不会有任何后援，只有一个原则，宁肯失败也不能让万井璋抓住我们的把柄。”

庄晓点点头，“放心吧，萍姐，我们会成功的。”

傍晚的时候，刘萍和庄晓装扮好，提前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等着。

“我这几个月，就没闲着出入各大酒店。”庄晓冷不丁自嘲起来，“现在我看见什么酒店都觉得里面会有案子，都印象病了。”

刘萍扑哧一笑：“你这种人啊，哪家酒店都不会欢迎你的。”

看看时间差不多，刘萍给小胡打了电话，小胡今天下午负责跟踪万井璋，现在正大大方方地跟着万井璋的车往酒店赶来。刘萍挂了电话：“行了，咱俩先上去吧。”

混进宴会并不难，请柬是小胡搞来的，红包是真的，很顺利就混了进去。

人已经来了不少，三三两两在聊天，庄晓跟刘萍也礼貌地跟人聊起来，一边聊，一边注视着大门的地方，很快，小胡就到了，一来就先去给寿星拜寿，老人家看起来跟小胡很熟，一连笑意地连连拍着小胡的肩膀，一看就是在夸他。不久，万井璋就来了，这样的场合他居然还带了一个跟班，庄晓和刘萍对视一眼，看来得想办法调开这个人。

庄晓一扭头就扎进了人堆，刘萍眼看着万井璋跟主人客套完，不慌不忙地迎面走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刘萍连正眼都没有看万井璋，可是万井璋却真的注意到她了，视线不由自主被刘萍吸引。

刘萍找了位子坐下，却听到有人拉开旁边的椅子，回头一看，是万井璋。刘萍礼貌地笑了一下，又把头扭回去。万井璋却饶有兴致地搭讪：“这位女士，您是？”

“赵明珠。”

万井璋笑道：“赵女士，幸会。我叫万井璋。”

“万先生，你好。”刘萍保持着微笑，眼角眉梢都有说不尽的风情。万井璋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两人聊得很开心。

开席之后，万井璋的保镖就不能站在身后，刘萍趁着倒酒的时候打量了一下，保镖离得不远，在后面一桌，刘萍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动手的角度，有了主意。

庄晓就坐在万井璋保镖旁边，席过半场，刘萍跟万井璋已经热络起来。庄晓本不是自来熟的人，不善于跟陌生人交谈，可是为了给刘萍制造机会，庄晓硬着头皮，先是一不小心碰洒了酒，手忙脚乱地擦，保镖也帮忙擦，庄晓趁机表示感谢，然后就借机攀谈起来。保镖本来一直密切注意万井璋这边，被庄晓打了几次岔，分神了几次之后，刘萍得手了，庄晓看见刘萍的手势，礼貌地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此时好多人都到处敬酒，庄晓的走动一点也不引人注意，她从刘萍身后经过，顺利拿走了钥匙。庄晓躲进洗手间，这串钥匙有七把，长得像保险柜的钥匙有四把，庄晓戴上手套一一拓过，而后把钥匙擦干净。接着回到会场，刘萍和万井璋酒酣正热，聊的高兴。

钥匙又一次不声不响地交接，庄晓往自己的位子上看去，保镖不见了。庄晓心里一惊，抬头打量一圈，没找到保镖，见刘萍瞥过来，庄晓做个警示手势，就匆匆从会场离开了。

刚刚进了电梯，有人从会场追出来，伸手拦住电梯门：“小庄。”

满心紧张的庄晓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顾南城，想也没想伸手就把顾南城拉进了电梯。

顾南城刚刚才看到庄晓，一直犹豫要不要上来打招呼，还没想好，见庄晓竟然要走了，急忙出来追赶，却没想到会被庄晓直接拽进电梯。

“小。。。。”刚开了个口就被庄晓噤声，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庄晓没有明说，顾南城也识趣地没有接着问。

电梯下到11楼，门开了，有人下电梯，有人上来，上来的两个人让庄晓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一个是万井璋的保镖，一个赫然是周韬。

庄晓不由自主地往顾南城的身后缩了缩，希望顾南城挡住自己，不要让两人认出她来。顾南城觉得奇怪，看了庄晓好几次。到一楼的时候，很多人下电梯，侧身的时候，周韬看到了庄晓，庄晓一急，立刻要下电梯，可是被周韬拦下了，这么一拦的功夫，电梯门关上了。

庄晓在此刻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坐电梯，现在自己的包里还有钥匙拓印，要是落在这两个人手里就完了。

电梯里只剩了他们四个人，周韬此时皮笑肉不笑的：“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不是在四季春酒店上班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保镖有点诧异：“你们认识？”

“见过，她是个条子。”

保镖的脸色立刻变了，马上堵住了门：“条子来干什么？”

庄晓紧张地想应该怎么办，却被顾南城拉到了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一边去。”周韬的态度不算好。

“整个岛城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可不多。你是谁的手下？”顾南城的脸色很冷，话说得也冷冰冰。

这份淡定让周韬迟疑了一下，周韬虽然不认识顾南城，却也见过世面，看顾南城说话的样子，不像是虚张声势，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电梯里没有人按键，电梯却一直往下走，说明停车场有人按键，庄晓注意着显示板，地下二层，电梯停了，门慢慢打开，庄晓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当门开到足够大的时候，庄晓一把搂住了顾南城的脖子，身体借力而起，用尽全身力气向保镖踹去。这一下虽说没有跟顾南城提前沟通，但是顾南城非但没有被庄晓的突然发力拽倒，反而稳稳地托住了她，让庄晓这一脚威力倍增，堵门的保镖直接被踹飞出去。门口等着上电梯的两个人连带着倒了霉，被飞出来的保镖砸得晕头转向。

趁周韬没有反应过来，庄晓跟着扑出电梯，还顺手拉了顾南城一把。周韬完全没想到庄晓有这种身手，晚了几秒追出来，顾南城已经反客为主，拉着庄晓跑了。

周韬哪有这么容易放过他们？不愧是专业运动员出身，短短几十米就赶上来，一把拽住了庄晓的胳膊，这一下正抓在庄晓还没有好的伤口上，庄晓痛呼一声，抡起手里的包就往周韬脸上砸。

本来跑步就是庄晓的弱项，今日又因为参加宴会穿了双半跟鞋，无论逃跑还是打斗都受影响。顾南城虽说也会点格斗，连庄晓的水平都不如，更不用说周韬了，几下就挨了周韬一拳，下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了起来。

庄晓深知周韬是散打高手，全国都拿过名次，不敢轻敌。两人加起来，勉强能跟周韬打个平手。更何况，刚才被庄晓踹飞的保镖也赶来了。庄晓眼见着无法脱身，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拿住证据，趁着逼退周韬的功夫，背过身把自己的小手包塞到顾南城手里，悄声说：“这个很重要，快带走。”

说着就挨了周韬一拳，这一拳头力度真大，庄晓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