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三少爷?”老三几乎叫出声来,却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周老爷一家不是都跟着周玉堂离开了吗?这位三少爷怎么会自己留下来了?虽说是庶子,可再怎么不受待见,也是周家的少爷,就这么一个人留下也太诡异了。不管怎么说,老三决定跟上去看看。也许自己本身就是庶子的关系,三少爷对于他们这些下人倒也和气,也不会像二少爷似的整天只知道和小姐丫环们玩耍,倒是终日读书习武,一副要振兴门楣的样子,当然,二少爷再怎么不争气也是嫡子,三少爷再怎么谦和有礼,再怎么用功,依旧还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
跟着三少爷,竟慢慢走到了镇子南部的边缘地带,这里原本还居住了一些来谋生的外乡人,与那些已经在营盘镇扎下根的人不同,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外乡人,来了只是为了赚钱,攒够了钱就回乡买地盖房娶媳妇,没打算扎根,自然也不会认真盖房子,说这里是营盘镇的贫民区并不夸张。战争打响的消息刚一传来那些人纷纷逃难去了,只留下一间间空屋子,间或有些还有人住吧,老三不是很确定。这里房屋低矮破旧,有的甚至只有四面墙而没有屋顶,有的则必须弯腰低头才能够进出,巷子本就十分狭小,还被人堆了很多杂七杂的东西,有的地方转个身都困难。三少爷显然不是第一次过来,看着走得不快,七拐绕的却也并不慢。
“三少爷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即便是庶子,混不进二少爷的公子圈里,再怎么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又怎么会与住在这儿的人交朋友?”想不明白,也没有强迫自己继续想下去,老三只是默默的跟着。
周家三少爷最终停在了一个小院的门前,他似乎很犹豫,难道他就像自己一样,也正处于迷茫之中?只见他几次抬手想推开院门,手停在空中半天,却又几次垂了下来。最终,三少爷索性就在门前盘腿坐了下来,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三现在反正有大把时间,也不着急,也不知三少爷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倒不如大方一点儿,于是老三主动走到三少爷身边,也坐了下来。
“原来是你?”看来三少爷还是察觉到身后有人了,“既然跟过来,也就算了。只是前面的路祸福难料,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三少爷的话说的没头没尾,老三听了等于没有听,不过他也感觉得出,也许正是自己的出现,让三少爷终于下了某种决心。
果然,三少爷没有再犹豫,一起身,将面前的门推开了。
院子只是个普通的小院,甚至没有周府下人们住的院子大,两间屋子,极小,没有窗户,开着门,屋里还是黑乎乎一片,灶就搭在院子里,支了个小棚子用来挡雨。三少爷没有急着进屋,一屁股就坐在灶上,又指指身边示意老六也坐。
“人总会遇到各种不平。我是周家的少爷,你是猪倌,这就是不平。那些丫环仆妇们看不起你,总是会捏着鼻子大呵滚开,我知道的,她们也不喜欢我,却只能在我转过身时皱皱眉头。”
三少爷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二哥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更是奶奶的心头肉,大哥没了,将来这家业也是留给他的。都说二哥是个天才,三岁就能吟诗,不到十岁就能把老祖宗留下的剑术耍得有模有样。可那又怎么样,一个没用的废物,整天只知道在脂粉堆里打滚。也许他是个天才,别人看十遍记不住的他看一遍就记住了,别人苦练一天,不过习得三招两式,他却有办法学会整套剑法,可那又如何,要知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什么东西都只会半桶水的家伙,周玉堂,狗一样的家伙,还不是能对他呼来喝去的,什么姐姐妹妹,这会儿也救他不得。”
如果齐玄风在场,恐怕要乐得喷出来,这周家三少爷说的话,与当初荆子凯说的几乎完全一样,也不知这些地方上的家族都是如此,还是偏他们俩遇到了相同的烦恼。
“怎么,老爷他们出事了。”老三当然不知道齐玄风经历的那些事,也不是真的关心周家人的安危,不过也想知道离开营盘镇他们又发生了什么。很明显三少爷应该也跟着一起走了,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独自回来了,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也一起回来了。
在周家生活了这些年,周家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些的。老三不由想起二少爷周玉淼,太太的第二个儿子,只因为长子早夭,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二儿子身上,当真是要月亮不给星星,溺爱得不得了。
二少爷刚十七岁,比三少爷打了两岁,比老六大三岁,长得那真是一表人才,按三少爷的话说就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而且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很会讨女人欢心的本能,尤其是在家里一言九鼎的老夫人也对他宠爱有加,就是老爷有时看不惯也不能怎么样。不过别说三少爷,就是在老三看来,那也不过是没担待的废物罢了,尤其他上头还有个能干却早夭的大哥。
大少爷虽说早夭,也活到了二十岁,十七岁时不只已经结婚生子,更被举孝廉,已经为官一方了,听府里的老人说,就是在府里时大少爷看着也像是个不太争气的花花公子,不过除了花天酒地以外也会做些正事,平时一些老爷无暇打理的事情交代给他,也能办得妥妥帖帖。可反观那位二少爷,就是他屋里的丫环被太太抓去打死,还不是跟个鹌鹑似的缩在那儿屁都不敢放一个。
也难怪三少爷心里会不平衡,处处被这样一个废物压一头,这么多年没有精神崩溃就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