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到前院,无笙兄妹二人已经听见铁链撞击的声音了,还时不时有人受伤痛呼的声音,看来情况大大的不妙了。
走到前院,便看见一地狼藉,院子里的花木零落一地。被缚在铜柱上的汪包子,像个野兽一样低吼着,绑在身上的铁链已然到了极限,嘎嘎地响着。听到脚步声,汪包子转过头来看着谢无笙,怪笑着,涎水从嘴角滑落。
几个衙丁捂着胳膊倒在不远处,剩下的衙丁紧握着剑不敢向前。听到脚步声,几个衙丁转过头来,看见无笙兄妹俩,顿时脸上浮现一抹喜色,忙说道,“无笙小姐,你赶紧再给汪包子来一掌,这家伙不知道为啥又开始折腾了……刚才不是明明已经毙命了么?”
无笙心里也是疑惑,难道自己的金针无用?如果连见血封喉的毒都没有办法,这一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刚才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么?怎么变成这样,兄弟几个怎么受伤了”谢无垠目光在这几个衙丁脸上巡视了一周,问道。
几个衙丁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纷纷低下头,望着脚下的地砖。这地砖开裂了,还长草了,看来该让工匠们来修一修了。
谢无垠看着这群草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只好走向妹妹,低低的问道,“妹妹,你的金针看来没有用,那大哥的暗器估计现在也成了摆设,这一次我们难道真的要……”
无笙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你来这里之前,爹爹有交代你什么?”她相信,爹爹和师父能让他们几个来这,不可能没有安排。
“爹爹……嗯……爹爹在我出发前给我了一块血玉,还让我去找赤羽军,还说了要启动一级防御,如果遏制不了的话,那就杀……”谢无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那赤羽军那边有人去知会了么?”无笙看着二哥的表情,便已经知晓了答案,暗暗地思考着怎么摆脱这困境。此时汪包子早已没有先前那么清醒了,只是骨子里的好色坯子还留着,看见了无笙便安静下来。
看来汪包子的症状与小莲的还不太一样,小莲已死,汪包子还活着。师父对付小莲的时候,把她脖子里的异物取出来便破了怪状。可是刚才施毒针刺伤汪包子的时候,他的脖子完好无损,根本没有血洞,只是心智和行为发生了变化。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汪包子现在还没有咬人脖子,吸血的征兆,汪包子变成这个样子,和小莲会不会是两种不同的遭遇。
“妹妹,你倒是说些话,你不说话,我有点慌……”谢无垠已经开始无主了,论起经商做生意,他还能施展开,别的他就是半瓶子水,直晃荡,靠不住。
“那你的血玉呢?还在不在身上?”无笙现在就只能拼运气了。“早上你出发的时候,我看见赤羽隼跟着你。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看见它。”
“血玉……血玉……,赤羽隼……赤羽隼……”谢无垠嘟囔着在自己怀里掏着,这一掏不要紧,竟然发现血玉不见了。这一次爹爹要打死自己了,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几个衙丁看着自己的案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还有底气说别人,自己就这德行,真是好命生在相府,不然连个衙丁……呸,连汪包子都不如。一想到汪包子野兽样,不由得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突然破空之声传来,六根黑黢黢的手腕粗的精钢链穿过衙丁间隙向汪包子飞去,如风破影之势便困住了汪包子。只见汪包子就像海鲜摊子上的螃蟹,被困得密不透风,动弹不得。
谢无笙回头一看,衙丁后面站立几个身穿赤色盔甲的人,肃杀之意扑面而来,只见其中一人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儿,向谢无垠抛去。
“二哥,小心!”无笙惊呼,此人内力不低,这一抛出去,岂不是伤了二哥。
谢无垠伸出左掌,一把将东西握在手里,才发现正是他百寻不得的血玉,正在纳闷的时候,一声鸟叫传来,赤羽隼从衙门外面飞进来,落在院子里屹立不倒的碧玉梧桐树上,得意的梳理着羽毛。
原来赤羽隼跑去搬救兵去了,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赤羽军了。一直存在于传说里的赤羽军,谢无垠还是真正看见活人了。
六位赤羽军站立着,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完全不顾念身边早已是桃花眼一朵朵了。为首的一人扛着黑精钢打制而成的阑槛,不动声色,脸不红气不喘的,就像是扛着一袋棉花,其余赤羽军手里拉着手腕粗的精钢铁链。
看到如此景象,监察司的衙丁们纷纷让开了路,往两边避让了去。突然眼前黑影闪过,只听哐当一声,黑精钢打制而成的阑槛已经落到地上,而汪包子像一只狗一样摊在里面,周身的铁链早已经褪掉,重新缠回赤羽军的胳膊上。
这些铁链少说都有百十斤,缠在胳膊还不得废了。谢无垠忍不住抓抓自己的胳膊。
“你们谁是谢无尘?相爷有东西托我们带给他。”为首的赤羽军,托出一个檀木盒子,问道。
“大哥他受伤了,请这边行,我带你们前去。”无笙做出带路的手势,示意他们这边走。
“不用了,既然谢大小姐在,末将就将此物托付给您了。末将等人还有事务,不能久待。稍后五城戍防营将会接管全城,也包括这里。您兄妹三人最好尽快归府,告辞。”为首的将士将木盒递上,便告辞了,一行人出了衙门便打马西去了。
听闻五城戍防营要接管全城,几个衙丁都已经吓傻了,这是什么状况。五城戍防营虽然都是贵族子弟,但是谢无垠这个没有用的软包子完全不是一回事,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而来的翘楚。如果五城戍防营是天上云,他们监察司就是地上泥,完全是两个世界。莫非有大事发生,哎呀,不好,还是趁机溜回家,和老婆孩子齐齐整整在家才是最重要的。一想到这,衙丁们顿生退意。
谢无垠正想知道爹爹要跟大哥讲些什么,这些软脚虾想什么完全不干自己的事情,反正自己到这里来也就是点个卯,溜个缝,既能让娘亲欣慰,又能逃得了爹爹的念叨。看见无笙拿着盒子往院子里去了,连忙使几个眼色给那几个呆鹅,示意他们看好了汪包子,可别再出乱子了。也不等衙丁们看懂,便跟着无笙去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衙丁一:“案首是啥个意思?”
“是让我们撤了么?汪包子被困得死死的……”衙丁二突然满脸喜色,是不是可以早点收工,去看看绘春楼里新来的娘们儿。
“还是早点回家守着老婆孩子的好……不是说待会儿五城戍防营就会封城么,别到时候想回家都回不了喽”衙丁三搓着手,低声的念叨着。
“喂,哥几个搭把手呀,没看见兄弟们都受着伤呢。”衙医大声吼一句,其他人乱了起来,七手八脚的帮忙抬人。
“慢……慢点儿……老子的命都快被你揪没了。”
“大哥……大哥……别人是救命,你这是谋财害命,别抓我的钱袋子”
看着乱糟糟的场子,老衙医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默默地从他们的脚下拉出一个可怜的孩子。
院子里乱糟糟,书房里却安静得出奇。兄妹三个人沉默着,唯有赤羽隼时不时的啄一啄桌子,斜着小脑袋瓜子看着他们,小眼珠子里满是好奇。
木盒里子只有一把钥匙,无尘很是熟悉,那是藏拙阁的钥匙,谢府的书阁。他经常在那里啃着一卷卷书,度过少年大半时光。
桌子上放着爹爹给他们的信,寥寥几个字,一贯的龙飞凤舞。
“甲字阁,丑位,三列,四排,左数五本《心卷》。”
“爹爹还是不会讲故事呀。”谢无垠伸出手招呼着赤羽隼,却被无情的忽视了,只能尴尬的捧起来茶,喝了一口,好苦。这茶哪有妹妹的杏仁酪好喝呀。也不知道妹妹身在何处,这会儿是否吃的上东西。
“大哥,你现在的胳膊还不适合挪动。我让衙役们给马车铺上锦被,待我将你的右臂胳膊固定好,回家路上你侧躺着便好。我和二哥骑马,我们尽快回家。你的伤让师父看看好一些,我还是不放心。”说完,无笙便拿来药箱,拿出了纱布,准备给大哥固定好右臂。
大哥的胳膊还是不要颠簸的好,但让大哥待在这里,他必然是不肯的。还不如帮他处理好伤势,路上小心照看着,好在离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便可到了。
谢无垠扶起大哥,帮他固定好身体,免得他待会儿耐痛不了,妹妹没有办法好好给他固定好胳膊。自己从小调皮,好跟妹妹爬树翻墙,腿脚倒是了几回,反而是折出一些经验来。
无笙只是简单的将大哥胳膊固定一下,让二哥拿来自己的披风给大哥披好。一向有洁癖的大哥什么时候这般过,衣服袖子被剪破,衣摆上被溅上血迹,还穿上了二哥的披风。只见他微皱着眉头,没说什么,站起来,走了出去。
傍晚的风还是几分微热,稀薄的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梧桐树落在他的披风上,斑斑驳驳。无笙看着大哥的背影,头突然的疼了一下。
胳膊……胳膊,在梦中,大哥趴在地上,四肢诡异的弯曲着……这是梦还是预言……
无笙强撑着身体往外走着,还是赶快解开谜团。如今他们就像是迷雾中踏索前进,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这些衙丁们看着散漫,干起来活还是挺迅速的。没多大功夫,便把马车准备好了。谢无笙三人便出发,向家奔去。
在路上,发现五城戍防营已经出动了,将街上的百姓都分流回家。每一个街道都站着一堆人马,警戒地盯着每一个行走的人,时不时的把一些人带走了,顿时一阵哭天抢地的。被带走人的家门即时被封贴上了封条,留下了几个兵卫守着。
街上的百姓慌乱着,马车只能缓缓的行着。谢无笙骑着马,和马车同行,生怕有人冲突了马车。这一路虽然走得时间长了点,好在有惊无险,倒是平安到家了。
门房把马车和马牵回了马厩,大哥身边的小厮飞铭早早地在角门候着,接到了他们,便引着他们往藏拙阁去。藏拙阁在秋霜院里,内院的核心,需要穿过重重长廊,才能走到。谢无尘受了伤,一行人便把脚步放慢。
飞铭一边走,一边传着相爷要告诉少爷小姐的话,“大少爷,二少爷,小姐,相爷这边让我传一些消息给你们。你们回来的路上已经发现了吧,五城戍防营接受城防,都城开始戒严了,而且是最高级别。全部人居家不可外出。”
“是发生了什么?还是爹爹查到了什么。我们回来的路上,看见五城戍防营已经抓了不少的人。是有人开始闹事了么?”无笙想起了刚才回家路上看到的景色,心里就有一点发憷。
飞铭继续说道,“这和出现在监察司里的汪包子有关,相爷已经查明他的状况因何而起,并追溯到这段时间他都遇到什么人,并进行了隔离。具体情况,相爷说你们看完他的书札自然就清楚了。”
谢无尘听到这儿,对爹爹更佩服的紧。虽然爹爹在无奕这件事上,让他们兄妹几个心生龌龊,但是对大祁、对大气的百姓,爹爹可是问心无愧。才半天时间,他便说服了皇帝封了城,出动了赤羽军和五城戍防营。先不提赤羽军和五城戍防营,光是封城这件事,就是一件天大的事。大祁的都城分为尚、东、西、南、北五大城区,分别生活着贵胄、重仕、军邑、群黎、商贾,其中千丝万缕,一着不慎,变成波澜。
“到了,少爷,小心脚下。”飞铭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色药瓶,递给无笙,说道,“大小姐,这是了然师父给你的药,让你给大少爷付下,说是消肿化力。一日三次,每一次一丸,用水送服。我只能送你到藏拙阁门口了,你们自行进去,里面已经准备妥当。几位有什么需求可传唤我,我就在门口守着。”说着,便示意二少爷来扶大少爷,还没有等无垠过来,无尘便自己推开藏拙阁进去了。进去之前还吩咐飞铭给他去取新的衣裳来换。
看着大少爷身上的披风,飞铭心里明了,飞快的取来衣服,在偏阁里给换了,便退守在门口。等无尘再次出现在藏拙阁的时候,无笙递上了药丸和水,无尘左手接过来,一仰头服用了。无垠早已经找到了爹爹的手札,摊在檀木书桌上,兄妹三人便翻阅了起来。
小剧场
“亲爱的甜甜,我有一个问题要问”,谢二哥举着小手手,“是精钢铁链重,还是无奕妹妹重?”
“这……是个问题,要不让赤羽军来掂一掂……”
赤羽军仰天长啸,太难了,要称心,又要称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