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病人收在无相寺,自有他的好处。但是这一众人被搁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通讯实在不便,城里发生了什么,众人也不晓得,寺里发生了如此惨案,山下的人也不知晓。
不如将汪包子带着,众人下山去,也好过在这无相寺里枯守着。但是在路上会不会遭遇到红衣女子,还有山下赤羽军情况如何,悬在无笙心里,让她举棋不定。
“吵什么吵,我们上山为了啥,为了救人。”腾谷子站出来大声道,就是看不惯这些臭男人欺负一个娇弱的女子。“虽然现在就剩下汪包子一人,我们也不能就嚷嚷着下山去,也不怕贻笑杏林。”
“腾谷子,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们都是受了然邀请而来,如今他人呢?”郭丰羽气愤地道,三寸长的胡子一翘一翘地,“现在病人都死光了,就剩下汪包子,即使没有我们,她这个女娃娃也能应付地了。”
腾谷子瞪向众人,这群人就是赤裸裸地嫉妒,自己医术不如人,不知道钻研,就知道嘴上不饶人,都是刘真子起的头,想着便不客气地瞪了刘真子两眼。
刘真子被瞪得莫名其妙,却不敢言。腾谷子的脾气,他是晓得的,要是起了头,那个就没完没了。
正在众人相持之时,突然飞来一只鸟儿,浑身赤色,在月光中还流光溢彩,就像是一团火,慢慢的落在了无笙的肩膀上,赤羽隼来了,不知道带来什么消息。
无笙从赤羽隼腿上的银筒中挑出一团薄薄的纸,在掌心摊开,竟然有一张信纸那么大。是师父了然给她的信,信中略略地讲道封城情形,以及红敖死而复生之事,看得无笙一阵心惊胆战,读到最后,手指已经微微发硬。
众人看着无笙凝重的表情,皆不敢言语,只等她看完,才敢问道信上些什么。
无笙的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一番,只见众人神色各异,各自都有自己的九九,梳理了一下师父给她的讯息,缓缓地道,“众位杏林前辈,此信是我师父了然给大家的。大祁都城已经成为弃城,城南水系中被圣上与西蜀奸人荼毒了,如今相爷和各部尚书严守各大城门,同时开始全民戒严,一一对百姓摸查排除,将更多病患查出来,将疫情防御到最轻。信中师父希望我们能够尽快下山,支持城里的防疫举措。这是信,诸位可以传阅一番。”
无笙完,便让飞矶去将汪包子锁了来,并取出怀里的迷魂散,让他给汪包子全服下去,希望能够撑完回程。
众人看完书信以后,脸上多有绝望之色。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圣上竟然能够如此背道无量,十万人啊,足足十万条人命,就生生给抛弃了。而他们,他们就是深陷其郑
在场的杏林盟医手中有不少人曾经为圣上和圣上的妃嫔们诊治过,还得到过圣上的嘉赏,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竟然发生了,他们被圣上给抛弃了……真的是讽刺啊。
“刘真子,谁让你当初给那个狗圣上看诊来着,”腾谷子狠狠地骂道,“你当时就应该给他下一副猛药,让他先西去了,竟然做出如此腌臜之事,我呸。”
“这……这算什么事啊。”刘真子抚掌长叹,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龙纹玉佩狠狠地摔向地上,碎玉飞溅,众人纷纷避让。虽没有明,众人皆知晓是御制之物,许是圣上的赏赐。要是平时,众人指不定他大逆不道,忤逆圣颜,现在恨不得纷纷上去踩上一脚,以泄心头之恨。这圣上啊,是要亡国的呀。
有些气性不稳的医者早已经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没想到,竟然还遇见慈事情,这,几千年中,能有一人与圣上齐名的,抛弃臣民,不……不是抛弃,而是虐杀……虐杀!
看着众人愤慨的样子,无笙心里戚戚然,她也没想到会如此。不知道为了大祁、圣上呕心沥血的爹爹知晓了此事,会不会也如此,不,会被此更痛心。他这一辈子的心血全放在大祁苍生之上,而现在被狠狠地背叛了。他还不能顿足长哭,还不能垂头丧气,因为背后,背后有十万民生,他不能退,只能迎头而上。
不知道哥哥们和无奕在城里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奔波于命,而自己现在被隔在无相寺,只能干着急。不行,自己要下山。
无笙看着众人道,“诸位,如今之事,还没到最后,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我决定了连夜下山,不知诸位意下如何?”飞矶已经将汪包子带了过来,看着众位医家如丧考妣的瘫坐于地上,心里也悲鸣起来。
“我回去,反正我到哪都是一个人,何不到我需要的地方去。”腾谷子爽朗的道,“既然那个无良狗皇帝敢做这样的事情,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苍生的力量。他想让我们死,我们一定要活,而且要活得比他时间长。刘真子,你可别再让我失望了。”完看向刘真子,眼睛里竟然是久违的柔情。
刘真子看见这眼神,心中一荡,她有多久没有这般看向自己了,顿时觉得年轻许多,血气方刚的道,“我岂能让你一个女流之辈看了,我可是杏林媚盟主。我诸位,别怨尤人了,在这破寺里干什么,我们下山去,城里可是有我们的亲人在啊,还有那被我们从死神那里救回来的人们。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救回来的人命,怎么能够让一个狗皇帝给毒杀了,我不服气。”
“是,我们下山去,山下都是我们的亲人啊。”郭丰羽一把拉起自己不成器的弟子,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去,“诸位,我且去收拾一番,便准备下山,即使山下如炼狱,我也要闹一闹阎王殿。最后我还要去弑君。”
对,去弑君,不能让那些人枉死了,本来心已成灰的众人,又找到了方向,纷纷站起来,准备下山去。
无笙回屋,将烟儿唤醒,简单收拾了一番,等她回到院子里,众人早已经站在院子举着火把等着她。
无笙看着神情坚定的众人,道,“诸位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地把大家带回到城里。飞矶你带着汪包子打头阵,我和烟儿走在最后,诸位杏林走在中间。腾谷子前辈,刘真子前辈,诸位医家就靠你们多费些心了。黑夜难行,诸位且须心。”
“无笙,我和你一行,走在后面。至于其他人,怎么都比你一个女子要强。”腾谷子走到无笙身边,挎着她的胳膊,瞅向刘真子,喊道,“刘老头,请吧。”
刘真子大步朝山下走去,火把之下,他的影子在山石之上一会儿长,一会儿短。诸位杏林医家忙跟在后面,一一相随的摸黑下山。
“我们也走吧,腾谷子老前辈,多注意脚下。”无笙柔柔地道,到了山下,有马车就会好一些,不用这番辛苦了。自己年轻点还是好,杏林盟诸位前辈可都年纪不,经不起颠簸。
“别叫我老前辈,都快把我叫来了,”腾谷子假装不高心样子,“就叫我谷子姐姐,我这一辈子,就喜欢别人叫我姐姐,尤其是你这般年轻貌美的公子,不,姑娘,叫一叫,我也觉得自己个变得年轻起来。”着,便禁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眼泪流下来了。
“谷子姐姐。”无笙抓紧她的手,安慰着她。
“没事,没事,”腾谷子擦了眼泪道,“我呀,也是多年没有见到刘真子这般,真是个年轻伙子,姐姐我的看得人不错呀。”着,两朵红霞飞上了脸庞。
无笙看向队伍中的刘真子,心里也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