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实际上是一个被崇山峻岭包围的大峡谷,从山脚下看山顶仿佛是一排排竖着的尖刀,刀尖上挑着几朵或舒或卷的白云。按三舅画好的上山路径还要走好远,女孩们决定从屋后的山脚下直接往上爬,这样可以节省时间,但山势要陡峭得多,甚至看不到路。
茉莉抬头看到有几只北山羊在半山腰,北山羊的脚下隐隐约约、蜿蜒曲折的细线应该就是条山路了。她于是就提议顺着北山羊脚下的崎岖的羊肠小道往上爬,毕竟北山羊是按照动物本能选择道路的。
山里的天气变幻莫测,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下起了太阳雨。雨丝和阳光在树枝间交织闪耀,周遭温暖而又清凉的世界仿佛在摇曳,那年夏天从此也摇曳在几个女孩的记忆深处。
北山羊踩出的羊肠小道在雨中就更加湿滑泥泞,女孩们都穿着凉鞋,每走一步都很艰难。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滚下山涧。茉莉小心地攀着一根稍粗的松树干,对另外几个女孩说,“我们要是一人穿一双‘谢公屐’就好了。”
安心问那是什么,茉莉说是李白的诗里提到的,“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据说是一种专门用来登山的木屐,有前后两个齿,上山时去掉前齿,下山时去掉后齿。丫丫开玩笑说早知道应该穿高跟鞋来,上山正着穿,下山倒着穿。
越往高处,野蘑菇也渐渐冒出来了,黑的、白的、花的,嫩嫩的,一碰就碎了。女孩们捡喜欢的采下来,有的装在口袋里,有的兜在衣襟里,齐声唱着,“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终于爬到山顶,原以为山顶是尖尖的,就像在山脚下看到的那样,没想到竟是一马平川,而且漫山遍野开满了千姿百态、烂漫的野花,一团团,一簇簇,在孤寂清冷、人迹罕至的山顶兀自盛开,无人照料,也无人欣赏,但却勇敢地、骄傲地绽放着。微风袭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花枝在风中摇曳起舞,像是在和女孩们点头致意。
女孩们惊喜万分,笑着、叫着、跑着、跳着,有的躺在野花丛中,有的忙着采花编花环。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们一人头上带着一个花环,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绿野仙踪里的小仙女。女孩们安静下来,周围的世界也变得更加寂静而美丽,女孩们内心充满了感伤、感动与感悟,一种陌生而又美好的情愫油然而生。
她们开始哭了起来,带着笑容。从那一刻起,她们像是获得了新生。每个女孩都觉得自己有一万条理由哭,但却不知道其他女孩为什么哭。她们没有互相问,在此后的三十年间也从未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