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同一个的时间,院子里有人喊,“点灯!”
一群锦衣卫整齐地一声“得令!”。
二十四个人自然有序地打着火折子,分别点亮了院子里的二十四个灯笼,一时间恍如白天,姬还高洒出的血迹看的一清二楚,脸因为痛而挤出的汗水和扭曲的皱纹被照的颗粒清楚且线条分明。
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衣人站在院子中间,手里拿着那截断手,断手的手指还紧紧地握着药香。
他用布捏着那段药香,丢到地上,一脚踩碎,药香成为细粉末混入土里。
“飞雪,下来吧。”黑衣人喝了一句,却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一个瘦小的、轻飘飘的身影,从东侧厢房上像片雪花般,滴溜溜地,又似莲花般环转缤纷地落了下来,落地时一声都没有发出,仿佛时间静止了,然后怯生生的、静悄悄地站在黑衣人的身边。
天下第一杀手的出场,有着反常的安静。
飞雪眼神盯着地板,不看其他人。
伍易国问,“这是飞雪?”
“她是飞雪。”聂复指着飞雪说。
伍易国盘算了一下这个情势,姬还高手断了,彼岸香也被夺走。
他舔了舔唇,这局势不容乐观。
眼前还站着精挑细选的二十四个锦衣卫,再加一个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飞雪,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但一剑斩断姬还高右手的人,武功更在飞雪之上。伍易国看看自己的队伍,虽然有着两个当世高手聂复和金一鸣,但他自己这个搬不上台面的老头只算半个,还有一个断手的可以跟他拼成一个。
等于是二十六个人比三个人,胜算不是很大。
聂复心里则是盘算希望之前搬的救兵能够赶上,否则他们四人估计得死在这里了。
姬还高示意聂复搀扶着他起来。
虽然移动身子造成剧痛,让他瞬间脸色惨白,但姬还高一声未吭。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能站直,对着黑衣人说,“是你,东厂杀手的接头人。是你介绍历千户给我的。你的声音我永远忘不了。”
黑衣人带着面罩,从面罩里传出一个沉稳地声音说:“姬家、聂家、还有你们伍家的都来了。倒没想到金家竟然叛变,历千户说的没错,他说过你不靠谱,偏偏都指挥使那么信任你。可惜你们没带玉家的小女娃儿来,如果天地罗华也在,我可没有把握一次能拿下两家的毒物。哦,可我忘了,玉复星已经死了。”说完后,这个黑衣人揭开脸上的面罩。
金一鸣喝道“曹化淳!是你。”金一鸣曾在别的场合见过曹化淳,知道是他。
曹化淳道:“这六个官到底有什么魅力,百里姬香姬还高竟然放弃荣华富贵,甘愿淌这浑水。金刀绣春放着世袭千户官职不做,竟然也投奔到东林的怀抱。这算是临阵变卦吗?”
姬还高闷哼了一声说“难道你是曹家的?”
“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姬还高,还记得这句话?这几年你们四家的名头好大,但我要告诉世人,曹家才是刺客家族的首席!我本名曹易淳,也是飞雪剑法的传人,更是瓦解刺客家族的第一人。”曹化淳说。
聂复问。“曹家多年隐居,早就不问世事,你从何证明你是曹家人?”
曹沫的后代曹易淳、假扮伍易国的南京侍卫曹化淳、飞雪的师父等,此三人竟然是同一人。
伍易国难以相信他怎么办到的。
“我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你们记住,我才是真正的刺客家族之首。你们都只是这个局里的棋子,任我摆布。”
四人面面相觑,伍易国掌心冒汗,眼前两大绝世高手,曹化淳和飞雪都在现场。他思考着怎么破这个局,但是他真不知道怎么打赢这两人。
“说这么多,打了才知道。”金一鸣先忍不住,身为锦衣卫第一人,孰可忍孰不可忍。他首先发难,拾起金刀向着曹化淳砍过去。
伍易国想拉住金一鸣,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曹化淳纵身后跃,嘬了一声口哨,“上。”
二十四名锦衣卫井然有序的踏步往前,挡在曹化淳和金一鸣间。
锦衣卫一人一刀对着金一鸣杀去。
伍易国扶着姬还高,腾不出手,好不着急。对着聂复说,“你快去帮忙。”
聂复看锦衣卫人数实在太多,急道“金兄,我来帮你。”拔出身后大剑也加入战局。
金一鸣的金刀刀法快如闪电,一刀砍翻一个锦衣卫。可毕竟金一鸣服役于锦衣卫多年,对于飞鱼服是有感情的,这些锦衣卫或多或少都曾是他的部下,他实在是无法下重手。可锦衣卫们可不这么想,仕途在上,人人都想表现。尤其如果能杀退锦衣卫第一高手金一鸣,那肯定论功行赏时会被大大记上一笔。
金一鸣一言不发,把内力灌注在金刀上,用浑厚的力道一刀一刀将对手逼开。锦衣卫的武艺不及金一鸣,见金刀狭势袭来,只能闪避。
聂复没有这个顾虑,一柄大剑虽然沉重但是灵动,大剑所到之处,指谁谁倒,锦衣卫们无法招架。再加上聂复频频催动燃灯手内劲,大剑更如巨蟒一般,所向披靡。
只十招间,已有五个锦衣卫倒地不起,身受重伤。
可锦衣卫人实在太多,聂复连续进攻,却数次都差点背后中招。要不是浑身内家真气能感受到后方来招,才能在千钧一发之刻才避开。
这毕竟不是单打独斗,纵使武功高出好几,在这种围殴的情形下,没占到多少便宜。
金一鸣喊着聂复:“咱两背靠背,少一点空隙,以守待攻。”
曹化淳冷笑一声对着剩下的锦衣卫说:“谁能先砍伤这两人任何一个,一百两黄金。”
锦衣卫对着两大高手,武艺差距太大,本斗志已消。但听到一百两黄金,众人眼睛似乎热了起来。
各自左右互看,唯恐别人争先,都立即抡起绣春刀,往二人攻去。
但聂复和金一鸣形成背靠背后,没有了后方的破绽,纵使还有十数位锦衣卫轮番上攻,有的从上,有的扫堂腿,都奈何不了聂复和金一鸣。
聂复又杀伤三个人后,锦衣卫只剩十二人。
曹化淳还是不为所动,一脸冷笑地,静静地看着锦衣卫和二人打斗。
飞雪则始终盯着青石地面,不肯抬头,仿佛对眼前局势毫不关心。
又拆了数十招,金一鸣和聂复才逐一将剩下的锦衣卫全伤了。所有锦衣卫几乎都倒在地上,有的哎呦哎呦喊痛,有的哀嚎。满地是血迹。
聂复收起大剑,用衣襟擦去血迹。金一鸣则累得用刀拄地,两人暗自调整内息,守气归元。
“擒贼先擒王,先拿下曹化淳。”伍易国跟聂复说。
“好,曹化淳,咱两斗斗。”聂复点点头说。
聂复催起燃灯手内家真气,满堂立即出现烧焦味。右脚一蹬,大剑空中回旋一圈,剑光如电,直对曹化淳劈了下来。
这一剑的砍劈出了全力,伍易国在旁看见了剑尖的剑芒涌生,似乎聂复的大剑更长了七寸。
聂复的剑劲大,但曹化淳的剑快。聂复看见他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大剑,从肩后抽出了一柄很细的剑,用闪电般的速度刺向聂复的手腕,聂复避无可避,只能撤剑招,大剑回收。
但是聂复左手并未停止,一个摆动,燃灯手直取曹化淳胸前。
金一鸣看聂复动手了,也拾起金刀,急速往曹化淳冲,一个箭步横砍向曹化淳腰间。
飞雪表情关切,但依旧一动不动。
曹化淳身形挪转轻松写意,突然双脚未离地如鬼魅般往后一退,滑行了五步远,轻巧避开金一鸣的金刀,并喊了一声,“四大金刚,还不出来!”
突然有四个身影从曹化淳后面的内堂冲出来,一人用熟铁棍法接了金一鸣的刀。有两人各出一掌用掌风逼退聂复。另一人用极快的速度,用三个指头重重地扣住了聂复持剑的右手腕。
聂复左掌推出接了来势,但右手腕冷不防被抓住,吃痛大叫一声,大剑落地,发出铜炉落地般,噹的一声。对手眼明手快,乘着聂复不注意,踩了大剑剑首一脚,将大剑立了起来,再一记回旋踢踢上剑身,将大剑踢得好远,没入墙中。
聂复看着自己的手腕,赫然发现乌青般黑了一圈,来人的指力好强,竟然瞬间捏黑了聂复的手腕。
金一鸣看到这一幕,急问:“有毒?”
聂复甩了甩手,摇头道,“手没事,不是毒,他手劲大,捏伤了我。”
伍易国定眼一看,脱口大骂:“又是你们四个,四大秃驴。”
原来是先前和他纠缠不清的四大金刚。
“这是普门仗法,你是少林寺的?”金一鸣对着拿铁棍的和尚说。
“小子眼力不错,一招就看出我是少林寺的。”
“这四个是秃驴没错,但却不是少林寺的。他们是少林寺的叛徒,偷了七十二绝技打死罗汉堂首席逃走的。”伍易国说。
黑和尚首先开口,“老伍,别来无恙啊,这一次你自己送上门来,莫怪我们。”
伍易国看着四大金刚,心里异常焦虑。
金一鸣和聂复不但要打曹化淳和飞雪,现在还要对付四大金刚。单打独斗,金和聂对付四大金刚任何一个都没有问题,但是四打二就不好说了。如果有两个聂复或两个金一鸣就好了,偏偏自己功夫不到家,可上哪去找实力相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