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云纪伏在床沿边睡了过去,隐约间看到床边有道青色人影,弯着腰靠近暮晚。
他心里一紧,顿时驱散了睡意,抬起头看向了来人。
“医仙大人?”他皱眉轻唤。
来人竟是医仙孟若凡,看样子应该是来给晚晚诊治的,他便放下戒备,忧心忡忡的看着孟若凡。
孟若凡给暮晚探查病情的时候,偏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有些怪异,双眸里像蓄着深潭,潭里有着嫉妒、惆怅、哀叹、惋惜以及……祝愿。
如此繁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片平静,平静到似乎看透了红尘,变得无欲无求一般。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晚晚怎么样了?”
云纪急躁的声音使得孟若凡恢复了正常,他将暮晚的手放到被子下,转头再次看向了云纪。
“没什么大碍,很快就能醒了。”孟若凡淡淡的说道。
云纪稍稍放下了心,可忆起黑衣人说过晚晚身中奇毒的事情,心中又止不住的担忧,若非这样他怎么会舍下晚晚自投罗网!
“晚晚真的没事么,那她的毒解了吗?”云纪拧着双眉,眉间是化不去的忧愁。
谁知孟若凡皱起了下眉头,挑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兴味十足的问道:“毒?什么毒?”
云纪急着解释:“是一种奇毒,元家人下的,由各种各样无毒的东西组成的,地煞缠心藤是诱因!”
看着他着急的模样,孟若凡兴致愈发浓厚,意念一动,远处的凳子瞬间出现在身侧,将袍子一撩,直接就在凳子上坐下。
他摇头嗤了一声,同时唰的一声打开折扇,低声嘲弄道:“你竟然连这样一件小事的真假都分辨不了,你说你怎么能照顾好她?”
云纪总感觉孟若凡话里有话,却无法知道话中真意。话语虽然满是嘲弄,可他却并不生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晚晚真的没有事!
孟若凡并没有急着离开,坐在凳子上沉着目光静静的审视着云纪。他周身有着慑人的气势,却因顾及着暮晚将大部分气势压制。
云纪不喜欢那种眼神,在那种眼神下,他感觉自己不像一个人,像是一个死物,或者是别样的东西,必须臣服于孟若凡的东西。
他将左手朝床上伸去,紧紧的抓住暮晚的手,挺直脊背梗着脖子毫不退缩的与孟若凡对视。
他不是死物,不是要臣服与人的东西,他是人!是晚晚的阿宝!
孟若凡朝二人紧握的手扫去,眸光先是深沉,旋即变成了慰藉。
他轻叹一声,郑重的嘱咐道:“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别等到失去才知道后悔,别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
云纪想冷声应着自己会好好待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孟若凡没头没脑的话打断。
“我希望我的决定没有错……你和她,我竟看不透你们的未来。”孟若凡有些怅惘。
看不透暮晚的未来,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可如今连云纪都看不透,他就觉得有些讶然。
或许从当年逆天改命,二人的命运就死死的纠缠在了一起……
他摇摇头,朝云纪轻轻抬起了手。
云纪不解其意,可忽然间一道奇异的力量进入了他的身体,更奇怪的是,那力量与他的身体极为契合,似乎本来就属于他的一样。
“你这是做什么?”他出声问道。
孟若凡只看了看床上的暮晚,眼底有一闪而逝的眷恋,低声叹道:“我希望你能替……你能好好照顾她……我希望你俩能执手一生,共许白头。”
云纪适应了奇异力量抬起头的时候,孟若凡已不见了踪影。若非木凳放在床边,他都要怀疑刚才发生的事不过一场梦。
他执起暮晚的手,眸子里是连时间都冲刷不去的深情,他启唇说出了脑海里重复数次的诺言:“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或生或死,我都不会让你孤单。”
暮晚缓缓转醒,轻轻打着呵欠,慵懒的模样就像梦里那般。
他看着那杏眸里的情绪从欣喜变成了气愤,最后变成了阴郁。他从眸中感知的危险之意像极了被凶兽锁定的感觉。
暮晚就这样半眯起眸子盯着他,他也与那眸光对视,眼里是无尽的柔情。
待到手腕传来刺痛,他才回过神来,发现暮晚正凶狠的咬在他的手腕上,鲜血顺着手臂滴落,而晚晚左手腕相同的位置,已是血流如注……
七成伤害由施契人承担,他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晚晚,你快松口,你会伤到你自己的!晚晚,你快松开好不好?”看着越咬越狠的暮晚,云纪连连出声哀求,声线都变得颤抖。
他不怕痛,也不怕受伤,可他害怕晚晚伤痛。
约莫半刻之后,暮晚才收了凶狠,缓缓的抬起了头。
她眸光深沉的看着云纪,嘴角一勾,吐出一句冷然的话语:“我知道你不怕痛,甚至不怕死,可你怕我出事……
从今往后,你必须清楚的记得,你受的伤我会替你承受大部分,若你不怕我比你先死,你尽管乱跑,尽管受伤,尽管不要命的自投罗网。”
说完后抬起云纪的手腕轻轻一抚,上边的伤口顿时合好如初,仅仅有浅淡的齿痕留在上边。
做完之后,她往后一躺,重新躺回了床上。
被子,床上,她的衣襟上全是鲜红的血迹,可她却毫不在意。
云纪着了急,惑人的丹凤眼里蓄起水波,伸出手就想将她受伤的手腕拉过来。
“晚晚,听话,你快让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了!”
暮晚不甚在意的转了转手腕,抬眸笑意盎然的看着他:“不需要处理,就这样了,这算是给你的教训。”
听着这样的话语,云纪有一丝胆寒,更多却是心疼。他发现此次晚晚醒来后就变了,真的变了,她一直都很怕疼的,如今却……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被刺心取血的时候,那种疼痛真是让人生不如死啊,那替他受了七成伤害的晚晚又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他摸索着坐到暮晚旁边,叹了好几次气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晚晚,你这里还疼吗?”
他指的是胸口。
暮晚扬着灿烂至极的笑,轻挑的回道:“疼,可疼了,一想到你成为别人的阶下囚,成为别人砧板下的鱼肉我就心如刀绞,一想到你被人活生生的剖心取血,我就痛不欲生。你说,我疼吗?”
最后一句,仍是轻挑至极的反问,可那杏眸中隐忍的泪光顿时让云纪泣不成声。
他将暮晚揽到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因为我喜欢你啊。”暮晚抬起双臂抱住了云纪,用极轻的嗓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