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营帐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起,一股冷风突然灌了进来。
来者是一个面善的士兵,他战战兢兢地跪在闻人袭的面前,来不及扑打掉身上的落叶,朗声说道:“殿下,出事了,锦鲤姑娘跟京城的人打起来了。”
闻人袭神色一凛,示意瑞莲将他扶起来,然后冷冷地说:“马上带本宫过去。”
临走时,她不忘拿起自己的佩剑,佩戴在腰间,以防意外发生。
锦鲤被抬到了营帐之中,由于遭受重击暂时昏了过去,他们打架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显眼之处,加上那个时间段打架都在关心烤羊,也无暇分神给他们这边的动静,所以一时半会真就没什么目击者。
那几个犯事的士兵早就跑得没影了,混进了京城的士兵之中。除非锦鲤醒过来,否则没有人能够指证到底是谁把她打成了这个样子。
由于锦鲤是王妃贴身侍女,他们又身处边境军营,这件事情实在是非同小可。谁也无法保证殴打侍女之人是不是要行刺王妃,到底是不是别有企图。
人们的脸上神色各异,看着锦鲤跟那位大夫的目光都非常复杂。京中来的那几个士兵巴不得她醒不过来,边境的士兵念及这几个月王妃的功劳,都很想让她醒过来。
加上,锦鲤与瑞莲作为军营中为数不多的女子,从抵达这军营起就博取了太多的注视。她们都是良善之人,又怎会与人结仇?
营帐门口突然传来了通报声,紧接着门帘再次被人掀起,一股更强劲的冷风灌了进来,“王妃殿下到”
众人纷纷看向门外,对着她行了一礼,“末将见过王妃殿下。”
“锦鲤情况如何?”
闻人袭刚抵达营帐,就迎来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她的长发高高束起,扎成了干净利落的马尾,头上只束一顶金发冠,华贵却不张扬。那张吹弹可破的脸上不点脂粉,历经几月的风吹日晒黑了一些,让她别有一番风情。连日的操劳使她看起来略微有些憔悴,但是目光中的凛然屏退了那些怜惜的视线。她平时就不苟言笑,眼下由于震怒她嘴角紧抿,就算是默不作声也让人心生敬畏。他们忍不住跪倒在地,实在是抬不起头来。
闻人袭想要走到锦鲤跟前,却被站起来的大夫拦了下来。
“你为何拦住殿下?”瑞莲担心锦鲤的情况,见他阻拦闻人袭的去路,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军医云淡风轻地说:“王妃殿下,锦鲤姑娘的头部遭受重击,微臣只是替她止了血,还没有仔细清理血迹,样貌还是有些骇人。锦鲤姑娘的情况不太乐观,您还是不要见了。她头中淤血过多,命是救回来了,可如果今晚她醒不过来,这辈子恐怕都要这个样子下去了。”
“她是本宫的人,照顾她也应该由本宫亲力亲为。”闻人袭不顾军医的劝阻,硬是走到了锦鲤的床边。
如军医所言,在她撩开床帘之时,被锦鲤的惨状揪疼了心。瑞莲轻轻地抖了一下,泪水瞬间掉了出来,但是她又怕闻人袭心烦,只得转过头,瑞莲直直地看着军医,语气近乎恳求地说:“锦鲤要如何才能醒过来?大夫,求求你救救她。”
“微臣自当拼尽全力。”军医不敢托大,毕恭毕敬地说。
“锦鲤今日是要去小厨房给本宫做宵夜,却迟迟未归,”闻人袭坐在床边,拿起自己的手帕擦拭着锦鲤脸上残留的血迹,帮她清洁面孔,不多时,那手帕都被染成了红色,而且她还发现锦鲤的身上沾着不少沙砾,“她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被人发现的?”
闻人袭的身边有个士兵低头说道:“是末将发现的。末将带着巡逻的人依照日常任务在军营周边巡视,走到军营外面的沙堆后突然发现有一个人躺在那里,看起来像是死了,末将走过去翻过来一看是锦鲤姑娘,就急忙带了回来。”
闻人袭思忖了一会儿,静静地说:“你恪尽职守,本宫重重有赏。如此说来,本宫的侍女是在去往小厨房的路上被贼人盯上了。今夜全羊宴,军营之中的防守确实松散,在那附近的有可能行凶的,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是京中送粮军的临时驻扎地吧?”
送粮军的首领一听这话立马不同意了,他站起来比闻人袭高出了一头,俯视着闻人袭轻蔑地说:“王妃殿下,为何不查边境的士兵?我们奉陛下旨意辛辛苦苦送粮过来,屁股还没坐热乎,您就要搜查我们,这不公平。”
“在边境军营就要遵循军队的规矩,本宫是王妃,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眼下有人对本宫的侍女图谋不轨,这就不仅是本宫的私事,”闻人袭伸出手,把腰间的剑鞘拿了起来,敲打了他的肩膀,凌厉的内力瞬间压弯了他的膝盖,让他承受不住压力跪倒在地,“你说你是朝廷派来的送粮军,本宫还是朝廷御笔亲封的王妃,谁尊谁卑还需要本宫教你?以下犯上不遵军纪,依照军礼,该当何罪?”
“这……”首领一时不知要如何反驳闻人袭的话。
闻人袭收回了剑鞘,冷冷地扫视了一周,“今夜出发在即,军机不可延误,本宫暂时不与你们计较。往日锦鲤跟瑞莲都好端端的,怎么你们一来就出了事情?你们最好祈祷锦鲤在本宫回来之前还安然无恙,否则本宫就不单单让你们跪着了。目击者与施暴者就算是掘地三尺,本宫也要找出来,听懂了吗?”
她的话掷地有声,营帐中的人们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都低着头伏在地上,生怕这尊大佛发起怒来做出什么事情。
“你们京中来的送粮军原地待命,不得外出,直到我们归来。按照今夜的原计划,我们此时此刻应该站在沙场上征战,其余所有人到外面集合,违令者就地处决。首领,本宫希望回来的时候看见罪魁祸首是谁。”闻人袭又环视四周,冷冰冰地留下了这句话,转身走出了营帐。
在门帘放下去的那一刻,营帐里面的士兵都互相看了看对方,京城来的都在原地跪着不敢动弹,边境的士兵则迅速起身冲出了营帐,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取出装备,准备跟随闻人袭上战场。
瑞莲留在了锦鲤旁边,看着屋中留下来的京中士兵实在是无法放心,于是她坐在了一旁,寸步不离锦鲤的床边,接替闻人袭的工作为锦鲤擦拭脸上耳中的血迹。她在心中祈祷着,希望闻人袭早些归来为锦鲤主持公道。
闻人袭窝着一肚子气走出了营帐,闻讯而来的江河湖兄弟与乐承若看见她连忙询问事情的缘由。
闻人袭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本正经地看向了江河湖兄弟二人,“我的侍女被打成重伤,头部遭受重击现在也昏迷不醒,我怀疑是京中的士兵动的手脚。希望江将军留在营地守着他们。”
江河湖对她行了一礼,试图让她放心下来,“这是自然。此去凶险,王妃殿下一定要保重。”
闻人袭一手牵过云征的缰绳,微微颔首道:“我去去就来,试探一下闻人幽的底细。京中来的人跋扈异常,我的侍女被欺辱也许是意外,也许是故意为之,江将军更要多加小心。五皇兄,粮草那边也交给你了。”
“好。”乐承若也点点头,转身带着手下的姬川离开了营地中心。
羊肉的香气还未消散,闻人袭闻到那股膻腥味又止不住地犯恶心。没多迟疑,她翻身上了马,迅速离开了原地。
边境的士兵们足足有数万人,需要执行这次夜袭任务的并没有多少人,都是闻人袭挑上来的身法敏捷之人。安贡县据此不远,他们就此出发,一路向东前行。
他们身下的马匹,马蹄都被他们包裹起来,就算是疾行也没发出多大动静。夜深时分,冬天的寒冷也在此展开一丝踪迹,万物肃杀,唯有惊飞的寒鸦还在此逗留。
闻人袭没有说话,她身后的士兵们也没敢说话,一个个看着前方的道路,心中忐忑不安。
马蹄淌过溪流时,闻人袭突然在岸边停下了脚步。月光恰好斜洒下来,士兵们这才发现这并不是溪流,而是干涸不久的河床。
闻人袭指着那看起来少得可怜的溪流,“这水,上游被人取得过多,眼下有了枯竭的痕迹。它是否来自于安贡县?”
其中一个来自于安贡县的士兵立即回答道:“王妃殿下,确实如此。它是安贡县唯一一条流向西边的河。几个月不见了怎么会断流呢?”
闻人袭沉吟片刻,随后娓娓道来,“安贡县气候干燥,鲜少有水。蛊虫大多生活在那种潮湿的气候下,安贡县很显然并不满足这点。若是以闻人幽性子来看,她绝对不会想改变自己的主意,而是改变环境来达到她的所有目的。”
“蛊虫?那种东西没有绝迹吗?”
闻人袭没有深说,只是脸色变得晦暗不明。她望着那条溪流,淡淡地说:“沿着河走,我们会找到答案。全体下马,随本宫步行穿过树林前往。”
他们把马匹栓到另一侧的树林里,留下来两个人看守,其余人跟着闻人袭钻入了茂密的河岸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