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府还是那个柏府，可也不是那个柏府了。走在廊下，往日里笑着行礼的丫鬟嬷嬷脸都是惶恐。

是呀，校场死了十余人呢。

这些丫鬟嬷嬷终其一生都未必见过这场面，不怕是不可能的。

夏霜紧跟在柏乔身后，走过了一个个庭院才来到了一门。

由这里看去，校场里多了许多的兵卫。这些兵卫身着州府的兵服，是州府留下的。

一见到柏乔来，有兵卫将其拦下：“此处禁行，小姐请回。”

“梁副将受伤，我家小姐受老夫人嘱咐特来探望一下。”夏霜福了福，客气道。

兵卫摇头：“有大夫在，一会去回了老夫人就是。”

“见不到梁副将，怎能搪塞老夫人？望您通融一下，我家小姐很快就出来。”

“这都是知府大人吩咐的，在下不能私放小姐进去。”

府门外柏章大步跨进来，腰间配了刀，步伐极快。江陵府里出了事，他才从府城外赶回来，此次回府乃是取印鉴然后去府衙。走至校场一瞥恰好看到柏乔和兵卫们，脚下一转快走过去。

“副尉。”兵卫们赶紧行礼。

“免了。”柏章一挥手，看柏乔不似被吓到，心里松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些：“今日没吓着你就好。日后不要出府了，薛忠被斩了头，朝廷雷霆之威就要压下来，外面不安全。”

“哥哥要去准备了吗？可缺金银？”

柏章点头。金银自然是缺的，朝廷发怒之余悸可能会派兵，而江陵府的兵力不足，这时候需要大量金银招兵买马。

“山南道内可多流民？给予家人奉养，可收为兵。”流民多是只求温饱活命，若给其饭食，养其家人，必能留其心。留其心便可强其军心。

“可是这需要极多的银两。”江陵府只怕不够。柏章被柏乔说的心动，可此刻江陵府去哪弄那么多银两？

“哥哥，我这还有。”

“银两我会再想办法。”柏章叹了口气：“你到这来看梁副将？”

“是，听说梁副将受了伤。”柏乔点头。

“梁副将不是一般的副将，你…”柏章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这个梁副将，江陵府一夕之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只见一会。”

柏章知道自家妹妹是个有分寸的人，遂看了眼兵卫：“让她进去一趟吧。”

兵卫有些为难，但柏章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让开：“小姐速去速回。”

“好。”

穿过偌大的校场，进了南排的矮房。矮房里有大夫正在给梁副将收拾刀口，水盆里都是红色。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才发现屋子里站了人。吓了一跳赶紧给柏乔行礼。

“大夫可诊治完了？”

大夫躬身应道：“是，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正想去跟老夫人及知府大人禀告。”

“那大夫去吧。”

“是。”大夫拎着药箱不敢耽误。赶忙出了屋。

梁副将看到了柏乔，但没有说话。这位大小姐为人聪明睿智，但梁副将觉得跟她并没什么好说的。

柏乔看了夏霜一眼，夏霜垂首出了屋，守在了外面。

柏乔将门关才看向床的人。

“涼海啊。”她的声音浅浅淡淡，往床边而去。

涼海被点破了身份，对这俩字没多大惊讶，让他惊讶的是这个语气。

低低的，像是久远记忆里的一个声音。

“我有一疑，你可否解答？”

涼海下意识扶着刀口坐起来：“大小姐请说。”

“当年百余人皆死在房陵，你护着昭儿离开，如何逃得性命？”

涼海猛地看柏乔，黑眼骤缩。

都知道当年百余人皆死在房陵，却无人知道当时他护在太子身侧！毕竟当年的人都死了！这柏家大小姐如何得知！最让他惊慌的，是这位柏大小姐对太子的称呼！这样称呼太子的，他记忆里只有那位朝公主。

“你…你…”

“涼家保了你？”柏乔也并未等涼海回答，继续道：“当年薛贵妃设局绞杀，原来涼家也参与其中。”

涼海惊意更浓。

“原来如此。”柏乔了然的点头，深深看了眼涼海。

这语气，这神态与朝公主无分毫差别。

眼看着人要走，涼海终于忍不住起身：“不是您想得那样！我被一刀劈在身，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京！”

“若你不与薛忠动手，我也会杀了你。”不说其他，若涼海与薛忠沆瀣一气，她会毫不犹豫杀了他。而涼海没有，所以她才会来见一面，问一问。

“薛忠呢？”

“死了。”

“朝廷肯定会派兵！”这些年虽远离京，可涼海十分明白他的存在代表什么。若十道中有不听皇命的，朝廷最多训斥，可关乎到先太子的人尚存，朝廷必然觉得江陵府有逆反之心。逆反之心必然要狠狠压制。

柏乔当然也明白。

所以当下之急，就是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