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重复中,长达数日的乡试终于结束了。振远终于松了口气。他兴奋地飞奔出考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休憩,而是去找宛若。他终于见到宛若真人。两人面面相觑,执手相看,竟然泪流满面,半饷嘴唇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宛若先打破了沉静,说道,“这些日子你去哪了,经历了什么?”然后托起手掌摸向振远的脸颊。“看看你消瘦了不少。”
说着便走出房门。振远刚要去拦,宛若说道:“稍等片刻,马上回来。”
须臾,只见宛若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迎面而来。“快,还热着呢,喝碗枸杞鸡肉菌汤吧,给你补补身子,看你不光消瘦脸色还不大好。”
振远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宛若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温声细语,满脸宠溺道:“这些时日,你为我担忧,苦了你了!”
然后端起汤碗一饮而尽,说道:“真好喝,再来一碗!”
看那宛若脸上满脸红晕,说道:"慢点喝,都是你的。”
振远把这些日子在家备考的经历向宛若尽数诉说。然后说道:"咱们认识良久,志趣相投,我早已把姑娘放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地方,想着有朝一日,事业有成,能把姑娘娶进家门,咱们朝朝暮暮,再不受这相思疾苦!"
再看那宛若,眸子间两行热泪,从眼角流到了脖颈,那感动中还带着笑容,分明她是喜极而泣。
宛若顿了顿说道:"我自幼在这里长大,虽然从不沾染俗世污浊只与琴乐为伴,与养父母相伴,可是怎奈何世间悠悠众口。况且你的祖上又是读书为官之人,你是家中独子,你的父母于情于理不会接纳于我”
两人谈天说地,有说有笑,仿佛要在今日把思念之情尽情表达,怕话一停,又要分别,盼君归来,朝朝暮暮。突然,他抬眼看了一下窗外,对宛若道:“天色已晚,夜色凉如水,你早点歇息,我在这里多有不便,被你养父母看到,恐怕咱们的婚事就会遥遥无期了。“
振远整理一下衣服,帮宛若捋了捋头发,刚要挥手道别,被宛若扯住衣角,拦了下来,说道今天是十五,你陪我赏月吧,你连日考试下来也疲惫了,就在这里歇息吧!我父母那边估计对你早有耳闻,只是心照不宣"
振远见此情形就不再推辞。夜色深沉,宛若息灭了房间里其他蜡烛,只剩下一盏微弱的烛火。振远说道:“我在这里打地铺,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女孩子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宛若嗯了一声。她来到镜子前洗掉了脸上的脂粉,把头上的钗取下,把高耸的发髻放了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散落,长发及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连空气中都是香甜的味道。
振远眼睛一丝也不肯离开,如此素静清丽的宛若他之前并未看过,眼睛一直盯着不可能移开。
从镜子里宛若都看到了振远那副表情,不禁噗的笑出了声。说了句:“傻瓜,快歇息吧,然后息灭了烛火。”
两个人都躺在那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毕竟两个人生平还是第一次和异性同处一室休憩,那场景想起来,还真有点让人羞涩的脸红心跳。
半饷,宛若道:“地上凉,不如你来塌上和我挤一挤吧,刚好我也睡不着,你来陪我说说话。"
振远轻生说了句:“好吧!”
两人聊了半饷,宛若道:“这早春的北方,天气还真是有些凉。"
然后把手放在了振远的胸前,振远感觉到一阵凉气,用双手搓热给宛若暖手。
宛若说:"脚也有些凉。"
振远说:“要不我再去找一床被子。”
宛若说:“不用麻烦了,其他姐妹都睡下了,吵着他们不好。”
然后宛若用脚踢了踢振远的脚,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烛火熄灭,宛若拉了拉振远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走,两个人相拥而眠。
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一天,街上热闹非凡,振远拉着宛若去凑热闹,只见是乡试放榜了,振远一目十行,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灰心丧气想要离开,宛若激动地说,“那里,第十五行第六个,虞振远。”
振远激动万分,嘴唇有些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把宛若紧紧地搂进怀中,相拥而立。这已经是他第二年参加科举,个中辛苦,他自己最能体味,所以欣喜地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感慨自己终于能给年迈的父母一个交代,终于能有些资格给宛若一个未来,终于向着报效国家又迈近了一步。因为中了秀才是第一阶敲门砖,再中了举人然后进了殿试才有加官进爵为国效力的机会。
他对宛若说:"你等我消息,我一定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你先回去,我有一件大事要办。”然后与宛若匆匆别过。
他飞也似的飞奔回家,把父母都召唤过来,然后双膝跪地向父母行跪拜礼,感谢父母养育之恩,然后向父母一一敬茶,说道:"儿子考上秀才了,乡试通过了。”
母亲高兴的扶起振远,欣慰的道:“真的替你高兴,不枉你这一年来你挑灯夜读,日日把自己关在房中,为娘真的心疼你,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值得。”然后给了振远一个大大的拥抱。
虞父向来严厉,说了句:“一个秀才考了两年,读书读了十几年有什么值得庆幸吗?”
想当年我祖上可是前朝三品官员。”
振远不急不恼道:"父亲,我会加倍努力,再接再厉的。”
今日我有一事向父母秉明,“有一女子,善良聪颖,落落大方,我已仰慕多时,相处一段时间以来,觉察情投意合,想要迎娶回来,特来秉明!”
虞母欣然道:"有这样一好姑娘,又与我儿情投意合,今日我儿榜上有名,真乃双喜临门,哪天则一良辰吉日,带姑娘到家里来咱们一起吃个饭熟络熟络。”
虞老爷看起来并不高兴,对着两人道:"相处多日才来秉明,不把父母放在眼里?再说那姑娘姓甚名谁,家里是做什么的,你都了解吗?就谈婚论嫁?自古以来儿女嫁入当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自己定夺,岂不荒唐!”
振远见父亲反应如此之大,也不敢继续说,因为父亲年事已高,怕他动怒后有什么意外。就一语不发了。
这日,振远又来醉仙楼找宛若,宛若这日面色红润,目光含情,举止也娇嗔有别他日。对着振远道:"这几日利用闲暇功夫,我给你绣了一方手帕,针线有些粗鄙,你不要嫌弃,带在身上,留个念想吧!"
振远十分喜悦,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撑墙,一只手从后面环过宛若的腰,做壁咚姿势到:"这是谁家姑娘,如此温婉贤淑,明艳动人,快跟我回去,让我把你藏起来,做个压寨夫人,独自宠爱,省的旁人打歪主意,叫他们羡慕去吧!"
然后用手刮了一下宛若的鼻子,万般宠溺的样子!
“振远,宛若打断了振远的话,我有喜了,是咱们的孩子,已经两月有余了。”
振远激动万分,小心的把头贴在宛若的肚子上,哨声道:"小家伙,我是你父亲,咱们隔空打个招呼吧,你母亲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你可要乖乖的,不要让他受苦哦!”
然后从身上摘下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宛若,道:"这个是我送给你这个小家伙的见面礼,先交给你母亲保管,也算是定情信物,我和你母亲要成亲了,你也来帮我们见证一下吧!"
宛若激动的说不出话,半饷道:“你父母同意了吗?我还没有和养父母说呢?"
振远把宛若搂紧怀中,做了个安慰的表情,道:“放心吧,我父母都是知书达礼之人!"
其实他心里也是惶恐,怕搞不定父亲,可是如今为这腹中骨肉,也要排除万难。
宛若拉着振远,说:"你随我去。”
然后两人一起走到红玉房中,秦掌柜也在。宛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父亲、目亲,女儿不孝,眼前这人是我肚子中孩子的父亲,希望您二老成全!"
他们二老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语重心长道:“傻女儿,你们的事情我和你父亲早有耳闻,怕你害羞,一直没有提及,如今你自己说来,我们祝福你们。想来我们要当外公外婆了,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宛若一听此言激动地拉着振远连连扣头!
把振远高兴坏了,激动的扣了三次首,连连表决心:"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嘴到心,每一个角落都爱宛若,爱我们的孩子,到地老天荒,我会像对待我亲生父母一样对待你们。"
宛若拉了拉振远的衣脚,说道:“快别贫嘴了!“
半饷,宛若的养父养母相对而立,似有深意地忘像对方。红玉对着秦掌柜点了点头。
秦掌柜意味深长地说:“振远,婚姻大事,你可要向父母秉明,如若需要,咱们两家人可以坐下来,吃吃饭,聊聊天。如果父母反对,宛若和我们是不会强求的。至于孩子,看宛若的意思,她要是坚持生下来,我们也会帮着抚养。“
振远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我父母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知道他们要抱孙子了,一定喜出望外,我们一家是不会让宛若受委屈的!“
振远回到家中,思之甚微,殚精竭虑,不知怎么搞定父亲大人,不知如何挑明宛若的身份。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方式,他最终还是决定坦白,因为男子汉大丈夫要心怀坦荡,处事不惊。为爱守护。
他像父母表明了宛若的身份,并告知,她怀了自己的骨肉一事。虞老爷勃然大怒,气的差点吐血。原本刚刚看到振远考上秀才,有些欣慰,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让他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虞夫人一旁宽慰道:"现在什么年代了,皇帝选妃都全凭自己喜欢,况且古今中外,成大事者何须在乎出身卑贱,就连皇帝妃子,王室夫人也有不少青楼之人,而且宛若她只是在那里长大,并没有玷污了清白,清者自清,何必在乎那些世俗!“
虞老爷,气的脸色紫青,横眉立目,半天一语不发。之后数日,此事无人敢提。有一天虞老爷在河边散步,看到一对情侣手挽着手在桥上看日落,一会儿一个小姑娘钻到他们面前,求抱抱的画面是如此温暖。他再想自己对于儿子是否管教过于严苛了,况且孩子是无辜的,他是这个世界的天使,应该给他一个美好的未来。
于是虞老爷邀请了秦掌柜一家到家中做客,算是正式认可了这个准儿媳。
这下可把振远高兴坏了,他从没觉得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可是却不想辜负了父母为他准备的良辰吉日。
一日振远正和宛若在醉仙楼吟诗作赋,喝茶品茗,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岂料那突厥人阿史达又来找宛若。一进来就看见振远,他气急败坏,"我说怎么不见我,原来在这和野蛮人私会,我当什么白莲花呢,不过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真叫人恶心!"
宛若在那眼皮都不抬一下,在那手捧茶碗深情凝望振远。半饷她眉头一皱说道:“这还没到夏天哪来一群乱飞的苍蝇,没头没脑,快拿拍子将它们打死。”
阿史达在那气急败坏,道:“你说谁是苍蝇,这么猖狂,你们醉仙楼背后再有高人,也是谁都能得罪的了,谁都能得罪的起吗?你们的皇帝提起我们突厥都礼让三分,更何况你们这些无名小辈,劝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振远见此情形,道:“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有什么愁怨冲我来,别为难一个姑娘家!兄台,我们好像不太熟悉,我的未婚妻好像跟你也没什么往来,天下之事一切都是缘分,何不随缘,为何要苦苦相逼!”
宛若不想再给养父母惹麻烦,也怕振远这番言论惹来什么麻烦。就说道:“阿史大人,你看是我考虑不周,对您怠慢了,之前咱们可能有些误解,在这里我给您道歉了,是我年轻不懂事。你要是不嫌弃,五日之后我做东,请你吃个便饭”
五日之后这对冤家再聚首,城东客栈。振远道:“请不要再苦苦纠缠我的未婚妻,我们不久以后就要成亲。”
阿史达气急败坏,“以为你是一个什么谦谦君子,竟然口蜜腹剑,乘人之危,真恶心!”
宛若道:“你们不必再争论了,阿史大人要想带我走必定轻而易举,何必在这多费口舌,但是心之所属,岂是金钱,权力,武力就能改变的?如若强行带回,每天面对一具躯壳,有意思吗?”
于是阿史达率众人顷刻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