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那不是我第一晚进皇宫的时候吗?不对啊,我记得那晚我被断羽丢进这皇宫大院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是霜愈宫,那会儿我还当了个听人墙角的伪君子。
那在霜愈宫传出来的声音绝对不是玩笑啊。
我顿时思绪万千,自我们着手调查这案件以来,思绪都被这白小舟牵着走,竟将这案件最初起源的霜愈宫给忘得一干二净。这宫内流言四起的源头,可不就是这在霜愈宫守夜的太监同我一样听着了淫秽不堪的声音,我当成是老皇上这宠幸这楚妃,而那太监却当成了宫内闹鬼。还有,这白小舟不正是那霜愈宫楚妃娘娘手下的侍女吗,她一介眼高于顶的猫妖,怎么屈居于一个见识浅薄的宫妃之下,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怕才是这起案件的关键。
“止安,这彤事署记录嫔妃侍寝的册子可否有差错?”
他摇摇头:“彤事署的官差轻松的很,且事关皇嗣,若是有错,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就是了,既然这彤事署的册子没有差错,那,那晚明目张胆宿在霜愈宫的人是谁?那凄凄惨惨的声音又是做何?
看来,是时候该见见这九朝之主了。
……
早朝后,我站在城墙上,看着这退朝后的许多大臣陆续走出这皇宫,有拉帮结派趁着此时好好拉拢的,也有比旁人清高上几分,对此等行径嗤之以鼻的。还有那睡眼惺忪,满嘴打着哈欠的。
一时间全都跌进眼眶,看着倒是有趣。
“疏儿,在笑什么?”
我扭头看过去,宇文止安一身暗黑朝服,身资飒立的朝我走过来,右手挎着朝帽,唯独这点还略微有些少年稚气。
“下朝了?”
“是。”他转过身去,与我一同朝下看去,彼时正好可以望见那刚升起的残阳,红透半边天,很是漂亮。“皇上怎么说?”
昨晚我察觉的那件事,与他说了后,便想在皇上这下些心思,准我道圣旨,许我暗暗探访那霜愈宫。但这势必关系到皇家颜面,案子破不破不要紧,但这皇家颜面若是丢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在早朝皇帝在大殿弥留之际,宇文止安将此事和盘托出,也省得再拖上几天,平白惹出些麻烦。现在瞧他一下朝便来找我,看来是事情已经成了一半。
“疏儿,我父皇想见一见你。”
“见我?”
他有些不自在:“你若是不愿的话就算了,我去与父皇说明白。”
我笑了笑:“无事,这事由我来说,还能将的清楚些。再说了,我之前听说你们凡间的人不是都盼望着有朝一日得见天颜却很难如意吗,我此番皇上召见我,我又岂有推脱之理呢。”
“疏儿,你和他们不同。”
我笑了,扬扬手,在他面前转了两圈,“有何不同?我只不过是身在龙族罢了,在我们神仙的世界里,要得见一次天颜也是很不容易的。”
这话说的我委实有些心虚,天颜?我此次来的这皇宫,可不就是逃了那天帝陛下的婚吗,我巴不得天天都见不到天颜。
我们边走边聊,他对我们仙界的事情好像很好奇,“你们天上的皇帝也很难才见到一次吗?”
我毫不脸红的点了点头。
“那你见过天上的皇帝吗?”
我又毫不脸红的摇摇头,“我们天上的皇帝叫天帝,很是威严,不是我这一介小仙可以随便见到的。”
“那疏儿,你父王见到过吗?”
这就不好再扯谎了,我如实道:“我父王掌管着一海兴衰,每月要去天宫觐见一次,若无大事,只需在外殿候着听天帝唠叨即可,外殿也有小仙娥们一早备好的茶水,那些掌管着三界各地的神仙们,无事都可在那高谈阔论。”
“那你父王可与你讲过,天帝陛下长什么样?”
嗯~这要我怎么形容呢,我与赫川的婚事虽着实有点惹人厌,但这家伙的面相那是绝对是没话说的,三界九州独一份的翩翩风情啊。我马虎与止安道:“长相嘛,天帝陛下容颜神威,我等小仙不敢妄加揣摩,不然会遭天谴的,啧啧,会遭天谴的。”
很快,便到了皇上的寝殿,神武殿。
先是守门太监那一声无比磨人的长音通报:“龙姑娘觐见。”里面的再往里传:“龙姑娘觐见。”我理了理我的衣袖,平了平我的头发,要知道今天要见人间皇帝的话,我也好梳洗打扮一番,若是日后这宇文老皇帝功德深厚,死后渡劫成仙,那我们见到岂不是很尴尬。
“宣龙姑娘,三王爷觐见。”
得嘞,我起了兴奋劲头,脚下也快了些,走在宇文止安前头。得幸他也不拦我,就跟在我身后慢条斯理的走着。
几十步远,我走进了这大殿,皇上高高坐起,同人间酒楼茶肆里讲得有些不一样。明晃晃的头冠,明晃晃的衣着,还有明晃晃的龙靴。
我寻思,要不然哪天我也给我家那老头整一身这衣服穿穿,也好衬起他那西海老龙王的名号,反正仙界不比凡间,没有那些个啰里啰嗦的忌讳。
我两手一握,朝着作为上的老皇帝浅浅的弯了弯腰,嘴上称道:“龙疏参见陛下。”
“咳咳!”这殿上突来的咳嗽声将我视线引过去,我瞧见了,那不正是先前去平阳宫内找止安的老太监吗,他冲我猛地一顿使眼色。
哦,我有些想笑,他是在怪我没有朝上面那皇帝跪拜。我素来不喜这繁文缛节,之前在仙界多处走动时,身边也大多有赫川在,素来只有他们拜我的份,没有我拜他们的理。要说这天上地下受我跪拜大礼最多的,还要数我们家老头,每回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跪下,像是我名唤跪下似的。
老皇帝开口说话了,“你就是龙疏?”
我点点头:“对,我叫龙疏,这拜来拜去的礼数我不太喜欢,我就不跪陛下了。”我怕你折寿。
宇文止安在一旁替我解释:“父皇,疏儿家乡民风淳朴,没有这些礼数,不周到之处还请父皇谅解,儿臣替她行了这礼。”
这哪成?我还未开口制止他,那高位之上的老皇帝许是心疼自家儿子,便马上开口了,“难得老三如此心疼一个姑娘,罢了罢了,这礼我见多了也有些厌烦,偶尔不行也就不行吧。”
“谢父皇。”
“老三说,你要见我有要事相商,你且道来是何要事啊?”
我左右两边看了看,体贴的为他着想:“请陛下先屏退两旁。”
“都退下。”
宫侍们走得很快,我便直接开口问道:“请陛下如实告知,三月初八那晚,您在何就寝?”
“三月初八?朕很清楚,那日正是魏婕妤的册封之日,朕去了他的月如轩。”
“皇上可曾中途离去?”
宇文老皇帝细下想了想,半响才对我说道:“中途楚妃派人才请过朕,说是她再霜愈宫设宴,但朕并未理会。”
楚青桥还曾设宴请过皇上,那她为何还……我思虑片刻又问:“皇上当真一整晚都都在魏婕妤的寝殿?”
他道是。
那这事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将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无比严肃的神态对老皇帝道,“陛下,请恕龙疏唐突,三月初八那晚,正是我第一次入宫之时,那日我翻了城墙才进了皇宫大院内,在走至楚妃娘娘的霜愈宫时,听见了些男女欢好的淫秽声,但毕竟是深夜,我思及陛下可能在内,所以也并未打扰,只是快步离去。”
我瞧了瞧他的脸色,又继续说,“但昨晚我无意间看到那彤事署记录嫔妃侍寝的册子,才知晓那日在楚妃娘娘宫内的并非陛下。”
“哐!”一声,方才还在老皇帝手边完好无损的一只做工极其细致的杯子就那样直直的落在了殿下,“放肆!”
我不晓得他这声放肆说的是谁,但我身旁的宇文止安跪下了,我却没有。
“来人啊,将这贼人抓起来。”
我这还未反应及时,那鱼贯而入的侍卫便将我层层围绕的给架着胳膊支棱起来。我冷眼看向那坐在皇位上的王君,有些失笑,“陛下这是何意?将我抓了关去你们的死牢吗?那我也不妨告诉陛下,你抓我没用,我本无意扯进这皇宫是非中,此番费尽心思的查案也不过是因为止安而已。不过倒是叫我认清了一件事,这九朝的皇帝原来是个只会自欺欺人的昏君。”
“放肆!跪下!”
一旁的侍卫官抬脚便要落到我身上,被宇文止安挡了回去。他复又转了个身,直接跪在皇帝跟前,声音有些着急,“父皇,你误会疏儿了,她只不过是倒出实情,并无恶意。反倒是楚妃娘娘,多年行事乖张,全是仗着父皇的恩宠。”
老皇帝拿了另一只杯子投过来。正好砸到宇文止安的身上,“混账,你被这妖女迷惑了头了,我知道你与老二向来不合,可竟未想到你为了事事压过老二一头,竟编出这第诋毁我皇家颜面的事,你太让朕失望了!”
这话倒叫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叫为了事事压过老二一头,我们说霜愈宫的楚青桥碍着二皇子什么事?难不成说这私结党羽的事老皇帝已经全部知晓,所以认定我们此番这般诋毁楚妃,是为了拉二皇子下台?
这事都扯到哪去了?饶是戏本也挨不住这样写啊。
半盏茶的功夫,我和宇文止安踉跄入狱,可怜我起个大早,就为了去给老皇帝将此事讲明白,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不识变通的。
宇文止安在我一旁的牢狱中,因他身份尊贵,所以狱卒们并不敢怎么为难他,可我就不一样,三推四踹的,要不是我脾性好,我非得叫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小龙人!
但我此番将气忍下去,还因为我对止安还是抱些愧疚之意的,我扭头朝他道,“止安,不好意思啊,我害你同我一起受着罪。”
他笑了笑,从木栏缝中伸过手来揉了揉我的头,“你这说的哪里话,本该是我愧疚与你,这案件是我请你帮我,没想到却造成了这副地步。”
客套话我并不想听,只是我脑子里还有些疑虑刚才老皇帝说的话,“止安,你说你父皇为何要将我们与你二哥联系在一起呢?我们说的是霜愈宫的楚妃,又没说他二皇子半句。”
他回过身去,沉默了便可,许久才同我讲道,“父皇并不知晓宇文止济背地里与楚妃勾结,我们此番应该是中了宇文止济的圈套了。”
“哈哈,没想到本皇子这三弟还挺聪明啊。”
我们一同扭头看过去,牢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可不就是我们所说的二皇子宇文止世,应当是他遣退了这牢狱中的众人,此刻这地只有我们三人。
我瞅了他两眼,冷气道,“二皇子,你离我远些,我瞧你害怕。”
宇文止济世干笑两声,还真听话的往止安那边挪了挪,颇为嘚瑟的说道,“哟,这平时高高在上的三王爷也会落到这副田地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犯了命案的死囚呢。啧啧~你说说你,差什么不好,非要查到霜愈宫的头上,真是活该。”
我瞬间气不打一出来,抓了把地上的杂草灰土朝他丢过去,“宇文止世,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你抓了我算什么本事,我们还有大理寺金大人,他也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救我们出去。”见他有些反应,我又抓了把干草朝他朝他丢过去,“我还告诉你,金大人此番为了查案,专门请来了一个医术卓绝的验尸官,你就等死吧!”
他气得拿眼瞪我,可我偏要引出他的火气,“你看什么看,瞧你瘦的那样,好歹和止安是同为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陛下亲生的呢。”
他应该是气得厉害了,两手攥拳,狠狠的等着我,止安侧着拽了拽我的衣袖,轻声道:“点到为止就好,若真将他气急了,吃亏的是我们。”
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起身,挑衅的般的说道:“二皇子,我是斗不过你,但你若是有本事,就将金大人和那验尸官都杀了,不然,我们迟早会出来的。”
他气冲冲的走后,我才缓缓的舒了口气。此番将他的心思引到大理寺和我大哥那里,一来是借他之力,将我们深陷牢狱的消息传出来,二来,宇文止世费力去对付大理寺的空当,我们才有机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