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狼狈不堪，怕扰了神尊的眼，这御花园大得很，神尊还是去别处寻乐吧。”龙疏依着石凳石桌，掌心续了些法术，想就着这股力度，将全身脉络打通，好将这股令人浑身难受的气息给打散。

但不知是这药物的原因，还是她周身的法术实在低微，续了两重法力之后，她竟再也提不起力气来。

而后，她又将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对抗这药效，一个不留神，身子被人从身后虚虚环住，来不及做出反应，她眼前闪过几片牡丹花瓣，竟是白色的，她庸俗的活过这些年，还从未见过这色的牡丹。

龙疏眼瞧这那几片牡丹，顺着自己的身子往下划去，停在她勉强撑着半边身子的手腕处，龙疏不知这是何意，也就继续看着。

“小丫头，你几岁了？”

松尧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她还有些纳闷这神尊为何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问她这等问题，郁闷的回了句，“一千岁了。”

“哦？才一千岁。”这是什么语气，龙疏刚想同他再争论上几句，手腕处突地一紧，再接着就有些微痛传来。

她皱着眉朝痛处看出，只见方才那在自己眼前飘过去的白色牡丹花瓣，竟将她的手腕划了个小口，那片牡丹就覆在那伤口处，渐渐的，白色变成粉红色，再而大红色，深红色，直至黑色后，慢慢消散在空中。

“这是……”龙疏不懂这是何系法术，竟神奇到这种地步。

不过，松尧也是懒得与她再费心解释一通，抚了抚衣袖，直接起了身，站到她面前，瞧着龙疏的脸上慢慢绯红消散，体力恢复到八九成。

松尧目光从头到脚将龙疏的瞧了个遍，漫不经心的问道：“好些了吗？”

龙疏身处掌心，续了团小火苗给他看，很是开心的笑道，“好了八九成了，神尊又救了我一次，小仙感激不尽，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小仙的地方，小仙定万死不辞。”

松尧眼神变得极快，很快将漫身的散漫隐去，朝着龙疏眼睛直直的看了过来，“本尊救你，可不是要你万死不辞的。”

“啊？”她不懂他所言为何，眼中净是探究的意味朝他看去。

松尧笑笑，“没什么，你日后就懂得了。”

龙疏嘀咕道：“我要懂得什么？”这尊神整日神经兮兮。

她未再细问，松尧也没有告诉她的打算，不过松尧三番两次救她，龙疏也不是白眼狼，心里合计着，日后定要寻个机会好好的将这恩给报了。

正愁没有话题再与松尧神尊聊上几句的功夫，那边狭窄小路上急赤白脸的跑过来个人，边跑还边喊着什么，“龙姑娘，龙疏，龙疏？”

龙疏正想瞅瞅这是哪家被她弃了的薄情郎，竟能叫到这等凄惨的地步，那人走近了。

龙疏瞬间一乐，这可不就是那抿着两把小胡须，看起来很有日系style的大理寺卿，金重水金大人嘛。

“金大人这是怎么了？来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龙疏扭头的空当，刚才还站在身旁的松尧就没了影子。

这倒是可以谅解，天界早立下过规定，昭星一品的神仙，即使在凡间，也多受人们供奉，尤其是这还涉世凡尘的松尧神尊，是香火最盛的。

更何况他这身打扮，人间话画本早就画烂了，他这千百年来不换装束，人哪家小孩子见了，都还能唤上一句神仙。不过，早在几年前，龙疏下到凡间游历的时候，那时候还小，便常与离幸流连青楼，也不知是哪出的青楼里，竟随处放置着些偏露骨的画本，她随手拿来一瞧，第一页上画的便是那神尊，龙疏还清楚记得那名字，叫什么神尊与美妾的青楼缠绻。

现在想想，心下还余着些心惊，她这仙道修得如此之差，竟将这等心思打到松尧身上，亵渎了神明，实在该死。

龙疏出神想着，眼下，金重水已经来到了眼前。

她又是体贴的将水递过去，“怎么了？”

瞧他着急的心情不是胡闹，龙疏这心里也跟着提了起来。

金重水气喘吁吁的说道：“龙姑娘，我可找到你了。你说你离开的时候也不说你去了何处，可叫本官这顿好找。”

龙疏笑着解释，“这事是我不对，我见那宴席上没什么有趣之处，便寻了机会出来了。”

金重水正色道，“龙姑娘，就在刚刚，陆九尾，死了。”

“你说什么！”

“方才我出来的时候，陆九尾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现场可发生了什么？他死因为何？可是有人从中捣鬼？对了，夏文煊呢？”

龙疏边走边问，金重水小跑着与她作答。

“现场并未有任何反常，怪就怪在这处，那陆九尾本来好好在台上跳着舞，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可突然就倒在了地上，连个反应都没有，看迹象不像是中毒，但身上也没有伤口。”

龙疏猛地停下来，冲身旁问道，“他周身气息是否全无？还是说只是昏厥？”

“御医就守在一旁，当场给出论断，陆九尾没了脉搏，放在鼻息间的纸条没有半点波动。但这人身上没有半分伤处，就连血都一滴未见。”

“夏文煊呢？”

金重水两手一拍，脸上的表情更凝重了几分，“这正是我与你说的第二件事，陆九尾死后，夏小侯爷就没了踪影，皇上派人问过了，说是在城门外等候小侯爷的仆人也未见自家主子的身影，凤阳王府更是没有音信。”

“怎么会如此巧合？”这事不会无端遇到一起，先是之前夏文煊对陆九尾没有半分反应，到后来陆九尾死的时候，人更是没了影子，这要说没有联系，鬼都未必相信。

金重水在一旁补充道：“这事算是在皇上跟前出了古怪，太皇太后受惊，早早的回了内宫，外来使臣也看了一同笑话，这是还传到了凤阳侯府，龙颜大怒，下旨命我彻查此时，说要给老侯爷和太皇太后一个交代。”

龙疏幸灾乐祸的调侃了他一句，“那着天大的重担，也就压在金大人身上了，金大人您这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哎！这是哪里话，上次冷宫一案，本官多亏了龙姑娘和令兄帮忙，才使得在皇上拟定的期限破了案，这次本官还得仰仗着龙姑娘呢。”

他这话说出来，龙疏当下倒不知从何处来了骨气，爽快应他，“这凑热闹的事想来就少不了我，帮一次也是帮，帮两次也是帮，反正我住在这皇宫里也闲来无事，金大人放心，我很仗义的。”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宴会的中心，龙疏走过去的时候，将四周透彻的望了望。这台子搭的很是地方，四周湖水环绕，两旁是这被唤为凉风亭的两座阁室，左边为女眷所处之地，右侧为男臣所处之地，两侧凉亭大到足够将这湖中央的戏台子围起来，若是说贼人藏身于湖中，哪定会被人们收入眼底，此等可能不成立。

但这戏台子四周空旷，陆九尾又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一举一动都在两处人们的眼中，那这地果真就没什么好查的。

那既然不是环境的问题，那就是人自身的问题。

她与金重水走了过去，皇上不在，陆九尾的四周围了三四个人，一个是自家大哥，还有止安，在旁边的两个人，她不认识，不过一个穿着官服，拿着药箱，应该是御医。

龙疏看向最后一人，朝金重水问道，“这是何人？”

那人听觉了龙疏的声音，便倒是很自觉的过来回话，“回大人的话，草民叫小盛，是九尾先生的贴身小厮，这次来皇宫，就是伺候九尾公子梳妆打扮的。”

龙疏见不得人下跪，便朝他伸了伸手，“你跟着你家九尾公子多长时间了？”

那叫小盛的人回道，“我跟着九尾公子的时间不长，先前都是江孟伺候九尾公子，不过先前两人好像有些争执，所以就换我来伺候九尾公子了。”

宇文止安在一旁走了过来，与龙疏道，“疏儿，你跟我来。”

“嗯。”龙疏起身跟着宇文止安走到了湖中心后的小路上，那路立在湖上，两旁栏杆处镶着金色纹理，此刻一旁灯光的映衬下，亮的晃眼。脚下的路上还铺着些鹅软石，龙疏这次出门穿的是薄底的布靴，现在咯得她脚心生疼。

这路，属实不对她的脾气。

宇文止安转过身来，出乎龙疏意料的给她行了个礼，“疏儿，这次的事恐怕又要麻烦你了，你本是来我这避难，竟叫你三番两次涉嫌。”

龙疏被他吓到了，末了反应过来，无奈的笑笑，“止安，你这是要与我见外吗？”

宇文止安顿住继续客套的话，生硬的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

“行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我们神仙嘛，顺手做了这等好事，日后只会积攒功德，没有坏处的，你不必与我客套，要说谢，我该谢你的。”

他又是摇头。

龙疏毫不客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止安，为你两肋插刀不至于，但这点小事你若是再与我见外，我可真生气了。”

她又继续说道，“不过眼下，倒有一件事，我想听你说说。”

宇文止安正色的提了提肩，朝我道，“何事？”

“我想听你说说关于夏文煊的事，从战功到性格，事无巨细，我都想知道，”龙疏怕他误会，末了添了句，“这与案件有关。”

宇文止安转过身去，望着湖下星星波澜的湖水，开始叙起往事，“文煊他算是同我一起长大，我不喜战争，他也同样爱好安宁，但无奈，我们都早早的投身战场，想用那鲜血染红的喧嚣换来我九朝百姓的安定。我们师出同门，十九岁时，我与他在战场上立了功。他被封为兵马将军，而我后来也被召回了皇宫，所以，在那场战争后，为了避嫌这朝堂上所谓的兵权勾结，我们私下很少再见面了。”

这滋味说来龙疏也懂得，在她年少的时候，她那龙王爹嫌她和离幸在一块胡闹，几次严重的争论下来，他甚至将半大篱笆高的龙疏囚禁在自己的宫殿内，离幸几次见不到她，还偷偷掉了好几次金豆子。

止安继续说，“文煊喜静，不爱与人交谈，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了也只是孤身站在他的位置，不要人攀谈。他娘前死的早，夏侯爷一手将他带大的，除了功课，几乎也很少交谈。夏侯爷为人很严苛，文煊更甚，不过不是对别人，是对他自己。

三年前，他因帐中部下背叛，身陷敌军奸计，被困荒野，最后不知何故，只身躺在了我军的大帐外，军医到的时候，说文煊身上的伤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这心里不知为何，终日郁郁不解，日子长了恐生心病。好在灵丹妙药乱使一通，将人的心思多少给救了些过来。后来他回来时，我见过他一面，那时的他，倒不像是先前那般冷暗了，不知为何，眉间多了几分生动。”

这故事像是与之前那些大臣所说之事，连上了。

龙疏将此事细想开来，先前那几位大臣说，三年前，陆九尾亲手编排了一出舞蹈，是一只小狐狸救了一位将军，假定这位将军便是三年前身陷困境的夏文煊，那这只小狐狸难不成就是当初的陆九尾？

如此想来，恐怕这便是情之根源，她有些着急的问道，“再后来呢？”

止安道，“后来的事，便像是先前那些大臣们说的那样，文煊不知是寻什么人，寻了很久，就在一日路过太平水榭的时候，遇见了陆九尾，自那日起，每日流连青楼瓦舍之地，外人看来，便是这夏小侯爷不务正业，生生步了那些个花花公子的后尘。但我想，那陆九尾便是文煊千辛万苦所找之人。”

龙疏若有所思般蜷起胳膊抵在自己的下巴处，果真，还与她想的一样。

“后来这事在这些在朝为官的大臣们中传的是津津乐道，成了饭后茶余的笑话，直到一日，传到了夏侯爷的耳朵里。夏侯爷为人刚正不阿，向来看不上这等以舞戏为生之人，更何况那陆九尾与文煊一样，同为男子。

夏侯爷第一次惩戒文煊的时候，我也在，那时正值我朝武考时期，夏侯爷为主考官，我为副考官。这话也是由那群考生传到夏侯爷耳中的，夏侯爷一时气不过，断不会由他们无端污蔑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他让下属将文煊传来，当着一众考生的面亲自问话，但后果你也想到了。”

龙疏朝宇文止安望去，问了句，“他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