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鳞岛,码头。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耽搁了时间唯你们试问。”维稳军的指挥甩出一记响鞭,抽打在那些衣衫褴褛的壮汉身上。
他们都是岛主府的奴隶,犯了法,罪不致死,且没有钱缴纳赎金,就会被罚做一定期限的奴隶,用无穷无尽的劳动赎回自由,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赎不回来。
壮汉们身边有些维稳军军士也在搬运木箱,里面装着鱼干肉干,菜干和水,以及偷偷混入的果酒。
军士们都是两人一箱,步伐不紧不慢,而拷着脚铐的奴隶们却每人都独自扛着上百斤的木箱,可指挥官的兽尾鞭却只落在他们身上。
禹常皓方才成年,但他的力气也足以自己搬动一个木箱。他们不允许他上船,禹常皓就只是把木箱从码头木桥的起始处搬到船舷搭下来的踏板旁。
禹常皓虚眼看了一下天空,太阳的光晕还是橘黄色的。
他不知道自己忙活了多久,只是上衣早已湿透了。重月之后连着三个月都是雨季,可这几日天气都还不错,十多天来只下过两场雨。看来寒季过后,海神想要多给大地一些阳光。
他把最后一个木桶放下,虽然没喝过酒,但是他闻得出那不是水的味道,倒是有股独特的醇香,他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来。
这时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向他飞来,他立刻下意识接住,是三枚银贝。
“想喝酒?怕是毛都没长齐。”
军士指挥哈哈大笑,“小子干活挺卖力,比这帮奴隶崽子有劲多了。”他说着,一脚踢在旁边还在努力搬运的壮汉膝盖窝,那奴隶肩上还扛着一个木桶,为此一个踉跄,险些跪倒。
但军士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又是一鞭子抽在他背上,恶狠狠地说道,“吃那么多,还腿软。”
奴隶壮汉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抬头。
禹常皓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三个银贝,把刚到嘴边的谢谢吞咽回去,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转身而去。
军士回头发现禹常皓已经转身离开,并没有像其他平民搬运者那样对自己点头哈腰表示感谢,他有些恼火,手上的兽尾鞭甩出一记鞭花。
但对方是自由民,自己没有理由惩罚他,而且眼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处理,没空理会一个小贱民。
禹常皓退回到木板桥后,把三个银贝揣进怀里。三艘同样制式的渔猎船前后收起了踏板和铁锚,在一声令下后,同时扬起了船帆。
灰白的帆布在一阵极小的风里就鼓胀起来,阳光洒落在帆布中央的徽记上。三片成三角状叠交的兽鳞。
三色海鳞旗。
禹常皓仰头,桅杆上那面三色海鳞小旗凌空飘荡。他这才注意到原来是海鳞岛的渔猎船,渔猎船已经出航,说明神眷者的抽选日也即将到来,但是这不关他的事。@¥爱奇文学www..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三艘渔猎船逐渐驶离码头,领头那艘的船头立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头顶戴着学识之冠,手中杵着梨木手杖。先前趾高气扬的军士指挥都只能恭敬地侍立在他身后。
“银冠祭师。”禹常皓喃喃道,他不是第一次在码头帮海王祭的渔猎船搬运了,倒是第一次见到随行的祭师现身在船头。
沐昕芸说他们都是些自恃清高,目中无人的家伙,甚至觉得与旁人同时呼吸一片空气都会玷污他们。所以他们的衣袍里都绣有薄纱高领,可以拉起来覆盖自己的口鼻。
禹常皓不怀好意地想,那些学识之冠,到底是会增加他们的学识,还是会增加他们脑袋的重量?
船头祭师的头冠反射着银光,倒真给主人添了那么一丝神性。制作学识之冠需要切割半指厚的檀木,将中间挖空,然后再来雕饰薄薄的木环。
雕饰完成之后要在暖季的烈日下暴晒十天,直到一滴水分都不存在,借以保存千年不朽,同时还要涂抹保护层防止它晒裂,最后再漆上相应的金属色。
刚刚踏入祭师之道的,只能戴原色的木冠,只有脱离了学徒的身份,得到众师长的考核,才能在自己的木冠上漆上铜色,表示成为了真正的祭师。
之后如果获得了晋升,就能在铜冠上漆上白银,更高阶的祭师,漆以黄金,缀以碎钻,这种位阶的祭师大都驻扎在帝岛或者域岛,寻常岛屿是不可能见到的。
虽然受沐昕芸言语的影响,对祭师没有好印象,但禹常皓还是很想跟着渔猎船去见识一下,据说祭师都拥有扰乱海兽心智的能力,或令其昏睡,或令其暴怒。
只有通过祭师的帮助才能捕捉到活着的近海之主,否则那些凶残的家伙必定会反抗而死。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那只被人一脚踩死的小蛮,那只他亲手喂大,陪伴他和弟弟好几个月的七彩山雀。他能让它完成很多指令,但是自从它被踩扁之后,禹常皓就失去了那种能力。
这会不会是祭师的能力?难道说自己有成为祭师的潜力?要是能成为祭师,哪怕只是一个学徒,他的生活也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弟弟和两位老人又何必住在那么一座破败小屋里,那座小茅房比他小时候住的泥土房还要简陋。
不过随着渔猎船消失在视野里,脑海中那些本就不该出现的念头也随之消散。
怎么能想这些呢,禹常皓在心中责怪自己,做人要脚踏实地,禹铭诚总是这样说。
……
岛主府。
“没有来上工?”听到仆役的汇报,纪流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不屑地一笑,“也就这么一点胆量,还敢染指我的东西?”
禹常皓没有来上工没有令他很惊讶,不过纪流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打算。光是昨天他那看似恭顺实际桀骜不驯的言行举止,就足以让他死很多次了,更别谈他还牵扯到沐昕芸。
你以为不来上工此事便就此作罢的话,未免也太天真了,他冷笑一声,转身朝岛主府的正堂而去,渔猎船已经出航,准备去统计适龄男丁的军士全都在大殿中等候他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