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枫吩咐陈金等人看好山门,然后带着叶秋水下山去踩点。
目标嘛,当然还是黄家庄了。
谁让黄淮仁是附近二三十里最有钱,而且坏得冒黑水的大地主呢?
陈枫与叶秋水一起出了山,沿着西京路,没走多久,就远远的看见了黄家庄。
黄家的田地极多,足有上千亩,分布在几个山坳里,大部分都是种的水稻,现在已经是一片金黄。
今年上半年雨水极多,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水灾,但是黄家庄却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因为他们家占据的大部分都是上好的良田。
无论是排水,还是土地的肥力,都比普通百姓的水田好太多了。
陈枫装作出来游玩的公子,叶秋水充当侍女,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
陈枫边走边道:“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山里的存粮不多,必须抢一批回去,否则一旦大雪封山,我们就会挨饿了。”
“眼下是个好机会,黄家庄正在收粮,我们在他们运粮的必经之路上,选个好位置,抢了就跑。”
“只要抢个几百斤,整个冬天的粮食就有了。”
这种活风险比较小,而且没什么技术含量,最适合用来练手了。这也是陈枫下山前就考虑好了的。
叶秋水点了点头,但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四周看。
陈枫还以为她是因为第一次出来,有些紧张,也没太在意,这种事多做几次就好了。
两人把黄家庄的水田,几乎都走了一遍,然后选择了一片比较偏远的水田,定好埋伏的位置,时间已经到中午了。
此时的太阳非常毒辣,两人走到西京路的凉亭里乘凉,顺便吃点东西充饥。
陈枫拿出随身携带的锅巴,分了一半给叶秋水,然后嚼了起来。
锅巴这种东西,简单易得,而且比饭香,加之容易保存,陈枫很喜欢用来做短期干粮。
叶秋水吃了一口,突然低声道:“枫哥,我想回一趟家,我还有一些东西在家里,想拿走。”
经过半年多的相处,陈枫对叶秋水还是比较信任的,于是点了点头,道:“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一趟吧,不过要等天黑再回去,免得被人看到,引起必要的麻烦。”
吃完之后,两人又把附近不熟悉的路线走了一遍,确保抢粮的时候不出现意外。
天快黑的时候,陈枫与叶秋水来到了一个山沟里的小山村,这就是叶秋水长大的地方。
“要我陪你进去吗?”陈枫道。
叶秋水有点不自然的道:“不用了,枫哥,我就拿点东西,很快就出来。”
“好,注意安全,我就在这里等你,有事你就喊一声。”
陈枫觉得,不过是回个家而已,出不了什么事,所以也太担心。
叶秋水向小山村走去,她走得不紧不慢,并避开了路上遇到的人。
终于,她走到了一个小院子前面。
院子的薄木门已经破损不堪,并且没有锁,里面是三间泥砖瓦房,墙壁都已经裂开几条大缝,破旧的不成样子。
旁边还有一个旧猪圈,一间简陋的柴房。不过猪圈里已经没有猪了,柴房里的柴也快烧完了,稀稀拉拉的堆了一些。
这里的一草一木,叶秋水都非常的熟悉,但是她却没有半点怀念的感觉。有的只是极度的厌恶。
屋子里有火光,还有一股粥的味道,叶秋水握紧了藏在衣服下的短刀,面色如常的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浑身邋遢无比,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有一个股恶心的臭味。
他坐在灶台边熬稀粥,随手拿起一个酒壶,却发现里面已经没酒了,顿时骂骂咧咧。
因为点不起灯,只能把灶台安在大厅角落里,借着灶台里面的火光照明。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并且缓缓地走了进来。
“谁呀?”
男人烦躁的吼了一句。
“我!”
回应他的,是一个冰冷冷的女孩的声音。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叶秋水,愣了一下,然后大怒道:“你是不是偷跑回来了,你已经被卖了,钱都被老子花光了,要是人家找上门来,你想害死老子吗?还不快滚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叶秋水并没有生气,她依然不紧不慢的道:“你放心,我不是偷跑回来的,我也不想回到这里,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
男人指着空荡荡的房子,嗤笑道:“家里要是还有值钱的东西,早被老子卖掉换酒喝了,还轮得到你?”
“赶紧滚,不要耽误老子喝粥。”
叶秋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反而慢慢靠近了那个男人,越来越近。
“锵!”
突然,叶秋水一把抽出了刀,锋利的刀刃瞬间划过男人的喉咙,非常的干净利落。
男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叶秋水,双手死命的捂住喉咙,想说点什么,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到死他都不敢相信,叶秋水敢杀他。
“我要拿的东西,就是你的命!”
叶秋水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擦掉了刀上的血迹,然后厌恶的把布丢进了灶台里,让火焰把布烧得一干二净。
“娘,我给你报仇了!”
叶秋水如释重负,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这间承载着她所有不堪过往的房子。
当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陈枫正在门口等她。
原来,陈枫在叶秋水走后,突然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赶紧跟过来看看,免得出什么意外。
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叶秋水杀人了,而且杀得干脆利落,就好像宰了一只鸡。
这种事太可怕,要知道,她才十三岁。
如果这件事叶秋水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他今后肯定无法放心的让叶秋水去办事。
谁知道她会不会背后给自己捅一刀。
“秋水,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枫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叶秋水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如果解释不能让陈枫满意,恐怕以后再难得到陈枫的信任。
“我刚才杀的,是我爹。”叶秋水就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我记得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爹就开始喝酒,开始赌钱,把爷爷留下来的房子,田地,全部都输光了。”
叶秋水用手拢了拢散开的头发,自嘲的笑了笑。
“他没了钱,就开始卖家里的东西,娘不许他卖,他就打,好好的一个家,被他一点一点的给毁了。”
“我岁那年,有一次他喝多了,跟娘大吵了一架,然后把娘活活打死了。”
“后来他就开始打我,你买我的时候,不是看到我全身的伤痕了吗?都是他打的。”
“去年,我十二岁,别人来追债,他想把我送要窑子里卖了,但是因为我太丑了,连老鸨都不要,哈哈哈……”
叶秋水好像说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陈枫却感觉心如刀割,摆手让她别再说下去了。
“这些年,我不知道想过多少次,杀了他,但是都没有实现。现在我终于把他杀了。”
陈枫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到柴房里,把所有的柴都丢进屋里,然后点燃。
陈枫抓住叶秋水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做事就要做的干净些,知道吗?以后别再留下这些麻烦了。”
叶秋水终于忍不住,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心和温暖。
两人离开了小山村,后面传来冲天的火光,以及村民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