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旁那人飞快回答,盯着那绳结抿紧了唇,眉间两道沟壑越发深刻,神情极为郁燥,墨染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不耐,却又被他强行忍住了。
他猛地将手中朱砂笔一放,伸手按压着眉间,转移了话题,
“三日后便是花灯节,朕要微服出宫,你随朕一道。”
“嗯?皇上为何忽然要出宫。”姚云贺一惊,不解地问道。
周厉怀闻言神色更加阴沉,忍了忍心中烦躁,将那黄绢色的奏折用力一掷,甩到还在发愣的姚云贺怀里,冷声道,
“你自己看!”
姚云贺接了折子连忙打开来瞧,快速浏览后脸色大变,又重新跪在周厉怀面前,
“是臣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周厉怀冷哼一声,忍住额角间蠢蠢欲动的钝痛,沉声道,
“朕要自己去亲眼瞧瞧,若此事当真,便是你办事不利,花灯节后去刑部自领二十板子吧。”
“臣遵旨。”
姚云贺离开后御书房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周厉怀将那封姚云贺带来的折子随手往边上一丢,再也没看,眼神却锁定在桌上用红色的朱砂画的惟妙惟肖的绳结。
朱砂简简单勾勒几笔就画出了绳结的精妙,像是画过千百遍般熟悉,周厉怀指尖染着点点红,脸色如夜般沉郁。
这个绳结……难倒是陆明珠,还是那个吴国公主?
————
姚云贺从宫中出来时已是正午,未曾回到自己府上,而是直奔秦府拜访秦将军。
秦将军年逾六十,身体极为硬朗,正摆了满桌的牛羊肉大快朵颐,见他来了一点儿也不惊讶,直接招呼下人再多摆了一幅碗筷。
“多谢秦将军。”姚云贺一辑到底,眼里满是感激。
秦将军摆摆手让周围下人离开,受了姚云贺这礼,拉着他一同坐下,“无妨无妨,此事我也是偶然得知……”
那奏折上写的是三日后的花灯节上,祁王和李太傅之子私下见面的地点与时间。
秦将军家中有个相守多年的妻子,感情很是深厚。二人成亲多年,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却有好几个女儿。家中女儿多了便对花灯节这种日子十分上心,秦夫人往年都定下的花船今年却被人劫了胡,秦夫人被女儿们缠的紧,便问了店家是谁定走了她的花船,那店家说是祁王府门客,定了花船用来宴请贵客。
秦夫人茶余饭后将此事抱怨了几句,秦将军一听却上了心,立马派人去查,几经波折才查到那贵客是李太傅的儿子李元奎,可区区一个门客能与太傅之子有何交情,随便一想便能道出前因后果了。
秦将军抿了口酒,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李太傅这人做事最是谨慎,难得动一次恻隐之心,居然就栽了个这么大的跟头”
“不过皇上也是,用如此重刑,不仅是那些文臣,就连咱们这些武将,心中都凄慌的很呐,唉,若是长久以往——”
姚云贺点头附和,亦是面露担忧之色。
皇上手段愈发暴戾,如此血腥手段处置阮家,让朝中人个个都胆战心惊。
若祁王当真与李太傅交好,借灯节相会被皇上亲眼瞧见了,那无论公私,在皇上心里那便是坐实了祁王的不轨之心。
不过,说到底,祁王的不甘心都是因为那封密旨——
想到这里,姚云贺神色郁郁,看了一眼大快朵颐满足极了的秦将军,低头闷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