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临川，便觉得这块土地唯美至极。

斯人或许会问：土地它就是个土，怎么个美法？其实不然，临川土地的美并不是其土色模样有多出众，而是这土地上的屋舍布局、山水花草和人儿将它照应的美不胜收。

亘地在临川城门之外的不远处，是一拢翠幕画桥，两岸西风剪荷花；向左边望去，千峰云起，云吞雾缭绕，珠玉千寻万斛奔泻而下；视线慢慢移向右侧，只见翩跹鸟影，处处落在烟柳上，人语夕阳，余光灿灿；倘若全眼望去，临川仿佛一个如花美眷般的姑娘，浑身散发着奇香，惹得风飞蝶舞，莺歌阵阵......初入临川定会被它迷得忘记脚下的路吧，一向话少的文公子都愿意为它勒住了马，在此停留片刻......

“怪不得传言说临川是个风水宝地，只看这布局就很不简单……”

人怎么个美法？倒也不是男子个个俊朗、女子个个国色天香。而是有这样一幅画卷......俗话说“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临川古稀之人不多，朝枚之年、耄耋之老倒是随处可见。

前面所说，临川乃是一长寿县，这些老人个个看不出真实年龄。斯人还会问，既然看不出真实，那行人又怎知道真与假？且听写书人慢慢道来......

只因清夏来时的路上对文白苏说过临川是个长寿县的事，为了验证自己所听闻江湖传言的真实性，竟然下了马，走到大街上，挨个挨个打听坐在竹椅上乘凉的老人。

横扫半条街，收获满满......

文白苏一直怡然于马背上，斜着眼睛看向清夏，竟在心里暗暗思量“你可真是闲的脚疼，非得走走，马上待着不好还是怎样……”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笑容。明明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动作表现却又是另一套，怪不得人们都说男人的嘴，骗自己的鬼！谁知晓，有些人心口不一时，他的心已经不受控制了......

不远处的一位侧坐在竹椅上的哼着小曲的阿伯吸引了清夏的注意，他蹬着腿儿，手里打着唱戏时的手势，好生悠闲自得......

“这位阿伯，见你精神甚好，身体硬朗，躺着的这个姿势可舒服啊？一看就是会享受生活的人儿，敢问阿伯今年贵庚啊？”

见有人来询问自己的年纪，竹椅上的人眯着眼睛笑了笑，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又斜眼看了看远处停留的文白苏与一路随从……微微点了点头道：“姑娘觉得老朽今年年龄几许，你且先猜猜，猜中老朽就告诉你。”

清夏一听，心里暗想，“阿伯你耍我嘞，猜出来了还需要你告诉真相啊......这个阿伯且自称老朽，肯定过了花甲之年......”为了迎合大叔的得意，清夏故作夸张到“大叔今年顶多五十有五了咯？”其实她想说年过花甲……

“非也非也”阿伯边说还边摇头，“哈哈哈哈哈哈，你猜错了吧，老朽今年这个数。”说着，清夏眼前的阿伯伸出他的左手，将大拇指和食指往胸前一比，很自然就将其余三个隐藏起来，右手五个竹节般的枯手直直的立了起来。

一看手势，清夏秒懂，“哦哦哦，我懂了，大叔是五十有八了吧，看来我猜的蛮准的嘛。”

听见清夏的答案，阿伯再次把头摇了摇，“也不对也不对“，连忙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了一遍，“这下你知道了吧？”

“难道是八十有五了？”清夏一脸的不可置信，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在等待阿伯的回应......

“不错不错，小姑娘就是叫老朽爷爷也不为过，哈哈哈哈哈哈......”

“……“

的确不为过，自己的爷爷还未到古稀之年，这位老人就是当自己的曾祖父也不为过......

清夏曾听爷爷说过临川五年前的传闻，文白苏此行也与此有关，不如趁机打听打听......

“爷爷，我啊很好奇，临川县怎么这么多老人长寿又不易衰老啊，是有什么秘密的护肤之道吗？说出来小女子也试试？”

“护肤之道老朽不可懂，不过长寿嘛，说起来都得亏了离家......”

“离家，是五年前出事的那个离家吗？”

“哦？这么说来姑娘对离家也有所耳闻？”

“我自幼便随爷爷四处漂泊，江湖传闻倒是听了不少，不过都是一些皮毛，并不真的了解......”

“哦，原来是这样......”

文白苏听见两人在谈论离家的往事，心想这倒是个打听消息的好机会。且眼看时间不早，便差遣跟随的人先去找客栈歇息，自己一会儿便来......

“爷爷说感谢离家，离家究竟做了什么呢？最后又怎会落得家主被斩头的下场？”清夏只好装作一知半解的样子，就地取材更加真实。不对，她本来就一知半解！

“这就说来话长了......离家一只都是临川的大商家，自前朝东篱起始便存在，一直做药材生意，直到现在离家已经有了地三十八代传人......临川保留了许多风俗，不在本土种药，会冲犯了物竞天择的地煞。离家也从不将药材卖出临川，这是几百年来的家族传统......说来也奇怪，离家所进购和存储的药材，会有奇特的冷香，而且药效惊人，这个城池时常药香萦绕，百姓大多身体健康......世世代代，临川县里的医师从未去外地进过药材，代代世世，临川竟然成了医神聚集之地。朝内的医师大多数都是临川人……人们都说，离家的每一任家主都得天上药神的指点，一生都在保佑临川......旧朝更迭，新朝来临，先王恩慈，允许这里的风俗一如既往。五年前的外地商人一事......导致龙颜大怒，离家被判了谋逆罪，甚至这座前朝城池里所有人的命也危在旦夕......为了保全全城人的命，离尉迟与王上一纸血书，也不知晓他信里说了什么，这座城得到了赦免，不过离恩人最终被砍头示众。事后离家便不再从事药材经营，离家众人大都外出谋生去了。离恩人的独女也不知晓去哪里了。哎！这几年临川风气大不如以往了......”老人与二人细细道来了五年前的离家一案，眼角不免有些湿润。

“看来这个离尉迟在临川百姓心中的分量很重，王上难道没有细查当年一事，真的会因为一纸来历不明的告状信便迁怒于整个临川吗？”清夏看得出，文白苏眼角神色也略显凝重......

“当年王上的确派人来细查过，临川流传的风俗的确肉眼可见，只是忠心二字如何证明？无法无法，也就这样定了罪！”

“那爷爷可知下月十五仓城要举行祭天大典？”

“这个自然是知晓，刚才老朽见你二人身后跟随宫内侍从，想必是王上派往临川的吧，姑娘？”

“王上派遣我等前来......对了，我身边这位就是新一任的生百官——文白苏......”

“原来是陈仓的百官，老朽早有耳闻新官上任，竟是如此俊朗的少年郎......”

在陈仓，生百官的官阶虽低，但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挺重，即使上一任百官最后晚节不保，也不影响这个官位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听到突如其来的夸赞，文白苏连忙回道，“爷爷谬赞”，随即给清夏投递过去一个眼神暗示“本官自己会自我介绍，姑娘倒是比我还积极......”

可能是面前之人官位特殊，老人倒也打开了话匣子，“既然如此，老朽有话便说了。当年离家一案实则有蹊跷。当年王上怪罪临川保留前朝迷信风俗，有谋逆之心，可如今又开设祭天大典，不知意欲何为......老朽一直在想，离家一案可有翻案的机会？百官身为百姓父母官，一定要为临川、为离家做一次主啊......”

“爷爷所说的蹊跷是指？”文白苏听出来此人话里有话，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听闻当年来临川的商人是个外地人，可他居然对临川的历史明明白白，想必对离家的行商准则也明明白白。既然知晓风俗由来，却还偏偏要来试试水，实在让人觉得背后有阴谋。古往今来，数不胜数的商人来临川，求打开这个药材市场，被拒者不计其数，这种情况从未出现，怎么偏偏出了这码子事儿……当年龙颜大怒，所有为离家说话之人都按谋逆之罪处理，即使有众多的疑惑，也只得淹在心中....文公子，老朽也是大半截身子入土之人。这几年来临川人都说要谨言慎行，怕再惹得龙颜大怒。这些年过去了，离家一案敏感，无人敢说......依老朽所想，如果在剩下来日子里能为离家做点什么，倒也无憾.......这一等便是五年，一直没机会袒露心声，今日百官前来，容许老朽吐露一二......”

文白苏听闻，倒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王上前几日便对他说过，近年来常有大臣上书披露，离家一案还得深纠，背后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其中就有自己的父亲文靖风！

“老爷爷，实不相瞒，此次本官前来，也是为了探一些虚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