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大人一直在房内没出来,桌上的文书丝毫未动。这时,小厮终于回来了。
“大人,在下带领文百官前往饭堂,他点了菜后便和小娘子回了歇房,小的建议他们两人去泡个澡。这会儿顺风耳在监督。只是看这个小娘子傻乎乎的,想来两人这次来也弄不出个什么动静......”
说话的小厮小命名叫大福,他和顺风耳在府内最受宠,也最受气!
“让顺风耳继续盯着,不可掉以轻心,你没瞧见文百官背上的那把剑吗?即使离本官有些距离,也深感寒气,他倒不像是等闲之辈。”知县眉间流露出一些担忧的神色。
......
“文公子,外面的人走没走啊。”清夏压低了自己的小奶音,畏畏缩缩的待在文白苏身旁,像极了一只乖顺的小绵羊。
“没呢,可能得等我们歇息了才走,既然他不肯走,咱就多泡会儿,好几日没得这样悠闲......”说着,文白苏微微低垂了一下眸子,便瞧见清夏胸前那颗鲜红灵透的血玉,竟然伸出手想要触碰。
清夏一个低声尖叫,“公子要干嘛,往哪儿摸?咱们不就是演戏嘛,不用这么逼真吧。”
听到演戏字眼时,他的眸子掠过一丝冰冷,“想什么!我只是瞧见姑娘胸前的玉,实在玲珑剔透,倒不像是个俗物,想拿在手中把玩把玩,你竟这般抗拒,在你心中我就这个色相?”清冷的眸子里透露出质问。
“没没没,我还以为公子......不过,这块小玉从小就戴着,我也不知俗不俗,只是我爷爷就是个普通人家,我爹我娘肯定也是普通人家,我就更是个普通人家咯,不俗的玉戴在我身上才是个奇迹!这多半是小时候顽皮,从别人家捡漏来的呗,这个玩意儿也不敢和公子的寒寒相比呀,那才有灵性。”
视线瞬即转向浴池旁平躺着的霜寒,即使有玉盒子栖息,寒气依旧隐约四溢。清夏双手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抬头的一瞬间便与白苏视线交集,“他的眸子真好看,有星星呢,一颗两颗......”
“姑娘可是有些冷?千万别被冻傻了,来!”白苏张开浸泡在水中的双臂,示意清夏往自己的怀里来,眼神里更多的是命令。
“这这这,我突然就不冷了,那啥......”
“既然王上允许你留在宫内,又让你跟随本官前往临川,也就是说现在的你归属于本官的手下,这是命令,且能不听?万一因此感染了风寒,我因为照顾你,影响了此次的调查......”
“行行行,再说下去本姑娘都觉得自己是罪人了,那我、那我来啦。”展开双臂的清夏像一只沾水的翠鸟,就这样扑到在白苏的怀里,虽然这个男人平日里浑身都是寒气,此刻的怀抱却让清夏感到无比的温暖与熟悉,伴随着花香,多想就这样闭眼睡过去。
两人肌肤触碰的一刹那,白苏的世界似乎宁静了下来,手里抱着的这个女人,多想就这样抱着,抱着,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熟悉的过往,究竟是错觉吗?或许这一刻他在确定自己的内心,究竟会不会对这个女人......动情......她内心太干净了。
“公子,可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个知县大人看起来挺亲民敬业的......”
沉思的他被清夏在耳边的呢喃唤回六神
“异常多了去,在我眼里是弄巧成拙。”
“此话怎讲?”清夏像个好奇宝宝,闪烁着晶莹的大眼睛。
“知县府油水不多也不少,屋子的陈设多是简陋。且当这是他的习惯。但姑娘可曾见过一个知县大人,把全县官员的活都包揽在自己的手中?”
“嗯?公子是说知县在做戏?”
“一进门,便是一张办公用的案板桌,上面堆放了很多小册子。当时方知县手中刚好拿了一个黄皮册子,上面写的是‘来年县考名单录’,你说说这里有什么漏洞?”
“漏洞?考试大事按理说是知县府下的礼部负责才对,不过知县也可以过目审查,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呀。”
“问题是,知县手中的册子并无任何批注,你见过下属将自己的公务原封不动,不做标记就交给上司核查的?”
“这倒是,所以这个县官在装模做样,给我们呈现出一副动人的敬业图?”
“不错!还有,知县大人的家属并不在,只有府内的下人和办事官员,所以家属都在哪里去了呢?”
“或许他没成亲,手下在前堂的知府衙门?”
“没成亲,确实有些不可能,但也说不准。既然手下在前堂衙门,更能说明平日里他的办公地点不在内室。且看案桌脚,新洁无损,说明也是才搬进去不久。当我们去到饭堂,发现有什么异常?”
“食材只是一些果蔬,肉食几乎不见。按理说一个知县后宅,不至于这么清淡,而且用餐的碗具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没错,用餐的碗具皆是古青玉器,盛汤的那只更是价值不菲,一个县官府邸不华,用餐的器具却皆是玉石。再看厨娘送饭到歇房见我二人亲密时,眼神里流露出了落寞......”
亲密二字一出,清夏白皙的脸上立马挂着两点红晕,一看自己此时正躺在他的怀里,竟然觉得浑身发烫,燥热了起来。
“那又怎样,也看不出来什么啊。”
“不对,仔细一想,还有一个细节,你可曾注意饭堂前方的小池子形状有些怪异。”
“你是说那个满是桃树的干池子,外形倒是能看出是一个大圆,桃树似乎被一条线给隔开了,错落有致,非常精美......等等,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要把桃树种在干池里?为什么有一个分界线......现在想来,那个池子的形状倒有些像八卦太极图!”
“嗯嗯”听见清夏的回答,白苏微微把头点了点,四根大竹筒还在哗哗哗的发出声响,清夏瞬间觉得似乎并不那么冷了。
“把所有的线索联系起来看,得出什么结论?”
“知县大人舍不得花钱,却又喜欢昂贵的玉器,不见家室,喜欢在干池子里种桃花八卦太极图,喜欢吃素。就连客人的汤里都是植物油,厨娘看起来有些失落,仔细想来,厨娘还真有几分姿色,就这些咯。”
“嗯嗯,所以我猜测,这个知县大人和厨娘有故事,而且他本人应该是某种思想的忠实信仰者。崇尚朴素,不见家室,喜欢玉器,种桃花、八卦图,素食,还有厨娘。姑娘应该知道,桃花在道里的寓意,道认为桃花是正气之极,可以消除邪气,例如道士打鬼用的是桃木剑。再说玉器,信道之人讲究修行隐于市,信奉大自然,故对玉情有独钟。玉是大自然所孕育的宝石,吸收天地之精华,玉是能通灵的,可以使人飞天仙,有益无害。我敢肯定,这个知县大人信道,书中的神,很多都是道学的集大成者,所以......”
“这个知县想要修行,一直没有娶妻,节省的钱物都花费在寻求天下名玉身了?我说的对不对,公子。”
“修行不修行不确定,不过他一定是爱惨了玉石。曾大爷说过,五年前外朝商人给他带来了几大箱名玩,我猜测里面一定有他心动的玉石。临川医师众多,是个做药材生意的好地方,而知县作为交换的筹码应该就是临川的药材市场。奈何离家在百姓心中不可取代,想要得到这个市场就得扳倒离家,动摇几百年流传下来的风俗。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王上的权威,所以知县赌上了全县百姓和自己的人头。最终,他赢了!”
这个男人真是魅力十足,尤其是认真说话的时候。
“公子,懂的可真多,佩服佩服,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当年五大箱名玩不见踪迹,前任百官把知县府前前后后都翻了个底朝天。既然箱子里有他心爱的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知县并没有留下那几箱子名玩,有可能留下的东西极其小巧,小到不引人瞩目。就如我一直不知晓姑娘身上还带有如此玲珑灵透的玉石,接下来咱得好好观察这个知县,或许答案就出来了。”
说完他便闭上了自己清冽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种时刻多么难得,是得好好享受一下浴池的香软和身边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