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昨夜月明星稀,午后刚过,海陵便迎来了一场飒飒浅浅且淅淅沥沥的大雨。果真是沿海天气,不按常理出牌,说变就变,就像某些人的脸......
风雨摇曳中,行着一个人的身影,头戴羽笠,身轻如燕,健步如飞。随风流浪的桃花在空中盘旋了好一会儿,碰巧停落在他的肩头,这一幕竟惹得他嘴角噙笑,驻足了片刻。今日的他脱去官服,外披浅紫色薄纱,耀眼黑眸,如若寒星,每行一步都让人移不开眼......
顾北倩在纱窗趴着看了好一会儿,目光随着他移动,终于待他消失在风雨中......
他此行是来寻武修,昨晚答应清夏,会让武修同意她留下来。
......
武修房里这一待便是一个时辰。
临走时,却被饭堂的香味所吸引,熟悉味道,只需一闻便知出自谁手。
他慢慢踱步,想在她耳角边告诉她武修同意她留下来的好消息,步子刚到饭堂门口,便瞥见了坐在灶炉旁手拿干树枝的黑披风男人。清夏手里正忙活着,两人皆没有瞥见大门外站着的文白苏。
顾良北一边口吐笑话一边看火,说的是有声有色,话还没说完自己倒乐呵的不行,清夏一脸呆滞,完全没有获取到其中的笑点。
只见她撸起袖子,“顾二公子,你这算什么可人儿笑话,还是让我来。”
她正了正嗓子,立马入戏,“从前有一对老夫妻,平生积攒了不少银票,却不料想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家里摸进了一个小偷,翻箱倒柜将所有的票子都捣鼓了去,待小偷走后,老妪大发脾气,‘你这个没用的败类,银票都被偷完了,你怎么也不张嘴说说话,哪怕威慑一下他也好。’谁知那个老头发了火,‘你个傻婆娘,我敢张嘴吗?你忘了我嘴里还有两颗大金牙’......”她扮演起老妪和老头的角色很是逼真,手里还加以动作阐释,屁股一撅、眉头一拧,逗得顾良北捧腹大笑。
看着清夏此时的模样,出于本能反应,文白苏也笑了。却立马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在逗别人乐,给别人做饭!随即眉眼里充斥着冰冽,倒也走了。
这一幕,一滴不漏收入二楼顾北倩的眼里……
“原来你笑起来也很美……”
饭堂内还传来两人的狂笑......
饭后,武修找来清夏,脸色倒也缓和,略显语重心长,“小夏儿,可都大好了”
“爷爷,你瞧,可不是大好了。”边说边给武修转起了圈圈,以证明自己真的大好了!
“那行,爷爷问你,可还想当什么随军医师?”
“想啊,可以见识天下各种怪事,四处游历,又有俸禄,自然是好。再说啦,这是王上亲自任命的,不执行怕是小命不保。”
“那你便可以前往县府协助办案了,爷爷明日就得会宫,黑鹘的第二种解法还差几味药,我随众医师回去,很快就会有结果。”他眉头挑了挑,继续说,“文百官人还不错,我想他会保护你的,记住,安全第一,别让爷爷担心就行!”
“真是太难得了,爷爷居然会夸别人,一定是他来找过爷爷吗,昨晚他自己说的......”清夏一想到昨晚文白苏的一席话,脸上不由得挂上了红晕......
文白苏与武修的谈话,涉及的信息量很大,他告诉了清夏醒来的真相,说出了无名尸案的迷踪。
“经过几日的反复核查,被烧焦的尸体大多集中在面部和肉多的地方被毁厉害,像膝关节、肘关节等骨头较大和硬的地方被毁程度极小,加上前几日清夏证实这些人是死后才被烧毁,我想应该是犯人时间紧急,处理的匆忙,从而让骨头部分伤及大多无大碍。经过检测发现关节处都有不同程度的积水和骨头变形,可以猜测这些人常年在海上生活,加上缺少蔬菜果实的补充,患了风湿病;再者这些人即使被烧焦,一个个也人高马大,骨骼偏大,便怀疑是来自海外的人。聚集如此多人高马壮之人,多半是为了让他们干活,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都在一个秘密工厂做工?更重要的一点,倘若这些人并没有人认识,为何要多此一举杀了再烧尸体?便再派人仔细核查了一遍,这些人的重量不是一个正常人被烧后的体重。有很少的一部分尸体全身有仅存有一点完好皮肤,并没有血的充斥,所有他们身前便被放干了血,而为什么会被放血,这不免让我想到祭天大典,以血祭之;这七日,刑房大人派出去所有兵力巡查,并没有发现附近有发生谋杀案和焚尸案。排除过后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些尸体真是从海外运进来。可转念一想,大型的商事来往活动和大型的船只要入海陵,都得经过海关的检查,百余人的尸体需要中等船只运行,经过海关不可能检查不出来。而如今海陵所有的大权都在常老巷这个县官手中掌握,要偷运进关也不是难事。且顾家和他的关系看似不简单;再者医师不是说清夏中的毒不一般吗?是盛朝的密毒——黑鹘,在临川我知道了血玉的事,清夏也有一颗,我猜的不错的话,武医师也是盛朝人吧!我刚到海陵的那天,顾家二公子便骑马试了一下我的功力,接下来就是刺杀一案,清夏入住顾家,顾家的嫌疑实在是很大......武医师,所有的证据证明,我并不会害清夏。相反,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好她......官场之事从不与外人提起,我与武医师一番话是想让你知道白苏的想法......”
一席肺腑之言,确实打消了文白苏在武修心中的嫌疑,尤其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清夏在你那里,是武医师最疼爱的孙女,在文白苏这里,是我想要去守护的女人,这个决心从她为我挡刀的一刻起,便被确认了......”
“此人推理能力极高,头脑极其冷静,他或许更能保护好清夏!”
......
三日时间过去了,枫凌和齐鸣回来复命,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尽人意。
四处打听,海陵各个海上并没有开设秘密工厂之事,向盛朝边境人打听顾家,都说盛朝倒是有一个顾家,不过家族世代皆在朝廷的为官,并没有经商,更没有听说成为了富商。明显,线索在顾家是盛朝人身上断了......
得到爷爷的批准,清夏一大早起床就收拾行李,与爷爷告别后还打算与顾家二公子道谢,谁知找了半天也没个人影。
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赶到县府,想到即将见到文白苏,她心里是又怕又喜,“不知被告白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怎样,他会不会也像我这般期待?”
跨进大门,只见文白苏与刑房大人正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大人走了,只留下文白苏、枫凌和齐鸣。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清夏,嘴里一句话也没有,淡然自若,挥笔书写,清夏此刻就像个小透明,若不是枫凌热情的打招呼,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上午时间,文白苏都没与清夏交谈一句,枫凌让她在一旁休息,“大人心情貌似不好!”
清夏一脸委屈,“莫非这个文公子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怎么这样冷淡嘛......”
“......”
......
顾家密室,各种兵器和毒共居一室,与室外清淡的风格截然不同!
“二弟,文白苏派人调查顾家,还好我早就安排好,并没有穿帮!”
顾良北坐在一旁,一脸的邪笑,并没有说话,与清夏平日里嬉戏的模样判若两人,此时的眼神充满更多的欲望,更多的黑暗!
“不过,大哥要提醒二弟,如果你只是为了找到那个女人身上对老道仅存的价值,我便不管你对她怎样,如若你对她动了真心,大哥绝不允许!”
清夏被提及时,顾良北邪孽的眼神分明有所异动,“身怀重任,容不得良北儿女情长!”
顾辰染听罢,满意的笑了......
顾良北并不知道,当他不知不觉想起清夏时,他的心早就变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