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已是三更，若是父皇无旁的大碍，大人就可去稍作休息了。”程曦道：“余下的事物交由我来就好，我也好与内子尽些孝心。”

“老臣过会儿就去开些药，陛下服下便不会再有大碍了。”太医点点头，对着程曦轻微一躬身。

“有劳大人了。”程曦对着太医道。便派了几个宫婢跟着太医去取药，自己则带着宋瑾到了离皇帝所在偏殿不远处的殿内。

程曦令殿内宫婢悉数退下，安排了几个心腹守在门口，在宋瑾耳旁轻笑出声道：“小瑾你猜猜，父皇身旁的太医是知晓醋与羊肉同吃会引起心疾的，为何父皇与大哥不知？”

“妾身愚笨，不知晓。”宋瑾低下头，回着程曦。

“你明白的，你就是不敢说罢了。”程曦冷笑道：“他们是想害我的，他们是想给我定一个谋逆的罪名。前次皇兄明里暗里提醒我要在鱼里多放醋才好吃，我偏生就不放，他们被逼急了，所以今日才有父皇被鱼刺卡住，才有皇兄今日呈醋。”

“这或许是巧合罢了，毕竟今日羊肉是大殿下所呈，醋也是大殿下所喂的。就算是又谋逆的罪名，那也是大殿下所受的。”宋瑾看着程曦，心里复杂。期望说些话，能让程曦停止他想要做的事情。

“就是皇兄所为太过明显，谁会相信呢？”程曦随意坐在一个凳子上道：“所以父皇人证物证都找好了，就说是我早就知晓一切，还刻意让皇兄给父皇喂醋，说我有弑父害兄之心。”

“夫君...”宋瑾明白程曦所言句句属实，她也明白程曦心中的怨气。她想阻止他，却又心疼他。

“如果父皇不醒，便没有人相信皇兄了。”程曦道：“其实今日，本是死局。皇兄或许是念在我时日不多的份上，让我过来尽孝，也算是减轻他的罪孽。他错就错在这一步。他料我不敢弑父，料太医一定会救活父皇...可惜啊，皇兄错了。若是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府上一百来口人了。”

宋瑾明白，若不是皇帝和程晔如此，程曦也不会起杀心。她都明白他的绝望与痛苦，她劝不了他。

程曦望向窗外的天，天边出现了一丝亮光，程曦笑了笑：“天亮了啊。”

宋瑾也看向窗外，却无意看见了几丝火光。心下慌张起来，看向程曦。

“太医院失火，父皇所需的药材就不齐了。”程曦的声音冷的吓人，程曦回头看了看宋瑾，突然笑了笑：“走罢，我们去看看父皇。”

宋瑾心下一阵绞痛，她明白他也不好受的。宋瑾抬手，悄悄抹去了眼睛的泪水，跟在程曦身后走着。

待到了皇帝所暂躺的偏殿外，程曦和宋瑾见着太医围成一圈，几乎要吵了起来。众太医见着程曦宋瑾便都噤了声，一同行礼：“参加太子殿下，太子妃。”

“父皇还在病中，你等御前吵嚷，像什么话？”程曦进去先是训斥了众太医，见太医等皆是愁眉苦脸的，便也轻声开口问道：“太医院失火，损伤几何？”

“药材本是有三百多种，如今，只抢救出了九十二种。”其中一个御医老泪纵横：“陛下所需的药材一样都没有抢救出来。”

“宫中没有药材，那京都之中呢？”程曦思索了一番，缓缓开口。

“老臣等怕药材不够，就在三更时派宫人拿了药方子就去京都之中所有药堂寻了草药，京都之中所有可用草药刚到太医院，就起了火了。如今，京都再无旁的草药了。”御医各个唉声叹气。

“本宫现在就派人去各地寻药运回来。”程曦刚想叫人，却被一个太医叫住。

“太子殿下...陛下此番心疾严重，只怕是...撑不住了...”那个御医说完便跪下。其余御医见了也都跪下，大喊：“老臣有罪，望太子赐罪。”

程曦沉吟了许久，叹了口气道：“尔等皆是为父皇着想，才将草药寻回，本是有功的。如今是天意在此，众太医何罪之有呢？快快起来罢。”程曦说着便亲自来扶起一众太医。

太医等人擦拭眼泪，起了身。

“事到如今，你们便都退下罢，本宫想与父皇好好待会儿。”程曦轻声道，随后便命人打开店门，慢慢踱步到皇帝床前。

太医等人听了之后便皆退下了，暗叹程曦仁善孝顺。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照耀在楚国每一处土地。今日风和日丽，实在是好天气。

程曦见着皇帝眉头紧锁，冷汗直冒，最终叹了口气，在皇帝耳旁轻声道：“父皇，你输了。”随后便瞧见皇帝眼角流出了一滴泪，眉头也舒缓了。程曦坐了许久，见皇帝再无动静，便起了身，唤了太医进来。

太医进来替皇帝把了脉，又摸了鼻息，最终跪了下来，再不多说一句话。

身后宫人见状，也跪了一地。

老皇帝死了，死在了小而窄的偏殿。

程曦也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在磕第三个头的时候，程曦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程曦连忙拭去，起了身，便走到门口，沉重地道：“皇上驾崩。”

所有人听了此句话，皆跪下，痛哭流涕。

程晔在此时赶到，恰好听见程曦说的话，他听后颓废地跪下，双目无声。程曦看了程晔一眼，转身便离开，去办皇帝的身后事了。

青女见了一切，心生感触，又是可怜程曦，又是觉得程曦狠心，想着程曦此番死后会入地狱。但又想起程曦是金蟾所化，本不会入轮回，又叹了口气。

“青青，不得了，不得了了。”月老突然到了霜雪阁，口中念叨着。

“怎么了？”青女回头便瞧见月老心急如焚的样子，关切地问着。

“我方才去司命那里溜达了一圈，顺便瞧了瞧宋瑾的命数，你猜我瞧见了什么。”月老见着青女来了兴致，便故意卖关子。

“你瞧见了什么？”青女听见宋瑾的名字，便是来了许多兴趣，问道。

“你且猜猜。”月老继续卖关子。

“...”青女想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她的命数更改了？”

“不是。”月老见青女许久都不出下句，终于忍不住道：“她活不了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