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纪眸光锐利,刀子一样落在焚魄身上,上位者的威压潮水一样,笼罩整个北邙殿,殿内矗立的八方亡将石塑都不约而同颤动了一下。
“你最近很僭越。”
冥纪的声音冰冷而没有任何情绪,惨白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焚魄吓得瑟瑟发抖,她追随冥纪多年,深知冥纪的脾性,他喜怒无常,脸上越是风轻云淡,越是怒火滔天,心思诡谲多变,让人无从捉摸。
换做从前,她绝不敢与他发生任何争执,可是这次,焚魄硬着头皮,倔强的挺直脊梁,一字一顿道:“属下自知僭越,可是属下不服,您从未如此在意过任何人,属下一直陪伴您左右,这么多年,您从未给过属下一个哪怕温暖的眼神,可是您如今却这般挂怀她,属下伴您万载的情分,与她相比,便这般微贱吗?”
焚魄眼中滚下两行血泪,亡族没有泪,所有的泪都是血痕。
冥纪不为所动,冷冷道:“今日,你话太多,退下。”
焚魄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自嘲一笑,终究是比不过,无论是万载岁月之前,还是如今,即使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他早已忘了过去,在他心中,她依旧不如她…
想起从前的种种,焚魄伤心欲绝,从前的冥纪待所有人都凉薄,她可以欺骗自己,他本性如此,可是如今,他待她截然不同,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她在她心中的地位一目了然,现在连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
“是…”
焚魄凄然一笑,转身离开北邙殿,行至殿门口,她不甘心的回头,却见他仍旧在把玩手中的白骨盏,不曾看她一眼,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心彻底沉入谷底。
她抬头望向远方,化作烈焰冲天而去。
她恨,她不甘心!
冥渡舟上,花见羞感应到一股炽热的焰浪逼近,缓缓起身,只见天上铺天盖地的降下火焰,一个女子带着火海飞来。
花见羞蹙眉,广袖一扬,滚滚黄泉倒灌,化作一只巨大的黄色凤凰,迎着焚魄掠去,黄泉凤凰之中发出凄厉的嘶吼,无数冤魂恶鬼咆哮。
黄泉之水是世间最阴之水,可以绝灭一切生机,焚魄见黄泉水拍下,惊得飞身后退,同时操纵火海轰向黄泉凤凰。
火海化作一头雄鹰,和黄泉凤凰缠斗在一起,火焰和黄泉之水寸步不让,爆发出恐怖的余威,席卷整个三途河畔。
血色彼岸花的花瓣纷飞。
“哀家不知哪里得罪了师姐,以致万载岁月之后的初见都如此剑拔弩张。”花见羞凝望着火海之中的红衣女子,幽幽开口。
焚魄的脸,和记忆中的一道身影融合重叠,花见羞唏嘘不已,不想万载岁月过去,还能见到曾经的故人,只是岁月变迁,许多东西都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友善的师姐,如今也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焚魄落在地上,烈焰化作如火的红衣,她愤怒的瞪着花见羞,仇恨,厌恶,所有的情绪全部爆发,她讨厌花见羞,从她还是活人的时候就讨厌,只是从前的她善于伪装自己的心思,明明对眼前人厌恶至极,仍装出一副和善可亲的样子,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表现得有多亲切,多友善,就有多么的厌弃她。
望着这张和当年别无二样的脸,焚魄觉得眼睛都被刺痛,她愤恨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会出现,三域之广,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师姐对哀家,成见很深。”花见羞不以为意的道:“哀家从前还不知,原来师姐这么讨厌哀家。”
“是!我一直很讨厌你,你以为我愿意在一个讨厌的人面前扮演一个好姐姐的角色?”焚魄怒极反笑,她一步步逼近花见羞,一字一句:“明明我样样都比你出色,只因为我的父亲不是圣主,所以即使你任性,即使你后来闹出那么多的事,整个圣地还是愿意庇护你,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圣主之女,所以任凭我多么出色,我都只能在你身后黯淡无光!”
忆起从前的事,焚魄心如刀绞,又恨得咬牙切齿:“从小到大,只要是你想要的,你都能得到,玉清扇这样的宝物,你唾手可得,方琛,你想嫁也能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老山圣主为子提亲,你不愿意我便得替你嫁!为什么我就不能选择自己的幸福,只能成为你的牺牲品!”
“不止你,我恨整个逍遥林!”
花见羞平静的听着,冷笑道:“原来你是这般想的,既然如此憎恨我们,为何不早日离了我们,自寻一个好去处!”
“只要你还活着,天大地大,便没有我的好去处。”焚魄歇斯底里的道,她恨不得将花见羞的脸撕碎,她倒要看看,花见羞没了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冥纪是否还能待她如初。
“从我在北邙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认出了你。”焚魄道:“当年各大圣地进攻,我以为你终于会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可是你让我失望了,你以身祭器,跳了炼兵炉,和穗雨扇合二为一,再后来,你暴走陷入沉睡,我以为这便是你的最终结局,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出现在北邙山!”
花见羞皱眉,从话里听出许多意思,她心中一痛:“当年各大圣地攻打逍遥林,你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原来你不知道。”焚魄冷笑:“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比以前聪明了,原来还是一样愚蠢,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和阴阳道宗做了一笔交易,将来逍遥林覆灭,他们会培养方琛为帝皇,我知道方琛是何来历,他们答应我,将来只要方琛君临天下,我便是高高在上的帝后!”
“为了这个,你便出卖了逍遥林,将各大圣地放进来,造成了逍遥林后来的血案?”花见羞心里一片冰凉,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这位好师姐,竟然也和逍遥林的惨祸脱不了干系!
花见羞红唇轻启,冷然道:“从前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你当真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