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通过情蛊，似乎要直视夏夏的内心，穿过重重阻碍，看到是谁在对情蛊出手。

这是女姒氏的目光。

夏夏表情凝重，她竟然没有发现自己体内还有女姒氏留下的另一道后手。

冥纪冷哼一声，阴气变得更加浓郁，将情蛊镇压的同时，他的目光亦通过情蛊，毫不客气的和女姒氏对视。

一座石板搭建的大殿内，女姒氏面色不善，她嘴角上扬，收回和冥纪对视的目光，连连冷笑：“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亡灵，居然敢插手神明的罪罚！”

她话语森寒，即使大殿每个角落都沐浴着她散发出的光明，依旧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龙世奇依旧垂首擦着一杆银枪，一言不发。

女姒氏眸光幽远，将龙世奇的样子收入眼底，这个男人虽然最终选择了她，可他心里一直还有着夏夏，对于她的所作所为，他嘴上虽然不曾说过什么，可她看得到，他对她心中是十分不满的。

舍不得舍弃她许诺的种种诱惑，又心心念念着曾经的旧爱，明明不愿她伤害夏夏，却又因为自己的贪欲而选择视而不见。

人心的丑恶，真是难以揣测，不可想象。

女姒氏收回目光，神色恢复平常的高贵端庄，正是因为人心存在弱点，才更加需要她这样的神明的存在。

夏夏悠悠醒转，第一眼便见到冥纪负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夏夏微微一愣，对冥纪施礼：“北邙王。”

冥纪嗯了一声，淡漠道：“既已醒来，便开始吧。”

“您在此稍等片刻。”夏夏颔首，曼妙的身姿从原地消失，跨越时间和空间，出现在另一个方位，她仔细查看法阵，小心翼翼的靠近不净泉。

冥纪静默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如今成败皆系在夏夏一人身上了。

原本因为他的闯入而气息狂暴的不净泉变得平静如水，任由夏夏在其中穿梭。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夏夏终于穿过最后一道屏障，出现在不净泉旁。

如青莲一般的不净泉涓涓往外冒着清泉，莲花花瓣一样的泉水似是能感应到夏夏体内和它相近的力量，夏夏靠近之后，青莲花瓣不断摇曳，尝试着靠近夏夏。

夏夏鬼使神差的靠近不净泉，站在不净泉身边，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骨子里的力量在响应着它的呼唤一般。

明明只是一汪泉水，夏夏却觉得眼前的仿佛是一个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身上不仅仅散发着苍老的气息，还隐隐散发出悲凉之意。

悲凉…

夏夏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她十分确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眼前的不净泉如同拥有生命一样，除了无法感受它的呼吸，其他的，与人无二。

她能够感受到不净泉的悲凉，不净泉的期待，不净泉的喜悦…

眼前的这汪不净泉，无比鲜活。

“巫族的后人啊，吾等候了无尽岁月，原以为再也没有得见巫族的一天，不想山河变迁，今朝有幸，得见巫族后人，不枉吾多年苦等，巫族的后人啊，你可愿带我离去。”

夏夏的脑海里响起一道清柔缥缈的声音。

夏夏心头一惊，难道眼前的不净泉已经生出了灵智？

“吾确实是不净泉之灵。”

像是在回应夏夏的疑问，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夏夏识海之中。

少女容貌绝美，比起高贵端庄的女姒氏多了几分亲和，比起她姐姐花见羞多了几分空灵神韵，浑身上下透着道韵，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与天地韵律相合，让任何一个看到她容颜的人，都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彻底沦陷在她的美貌之中。

她一身巫族别致的紫衣，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头上带着银冠，手腕上，脚腕上都带着镯子，环佩叮当，一头如墨的黑丝随风飞扬，似是随时都要乘风而去一般。

夏夏痴痴的望着眼前的少女，同为女子，在她面前，夏夏前所未有的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同时也对眼前女子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

忽然，夏夏像是想起了什么，面露惊讶的道：“您是九贞巫皇？”

“吾是九贞，亦不是九贞。”少女微微一笑，不净泉出现在她裸足之下，她目光幽深，半是回忆半是感慨的道：“吾只是九贞巫皇遗落在此处的一道影子罢了，日久天长，便和不净泉融为一体，吾是不净泉之灵，真正的九贞巫皇早已不知去向，不止是九贞巫皇，连巫族也一起消失了，望着如今空荡荡的巫山，谁会相信当初此地也曾繁华无两，各族强者朝拜。”

夏夏心生凄凉：“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即使是神明，也无力更改，不止巫族，连圣族，战族这等强大的种族也同样消失在了岁月之中。”

“盛极必衰。”少女释然一笑，她凝视夏夏道：“你可愿带吾离开？”

夏夏不解。

少女道：“巫族传承断绝，吾从乱古，等到太古，又从太古等到今日，终于见到巫族传人，九贞巫皇绝艳万古，早已料到巫族的结局，不净泉是巫皇特意留给后来之人，或许可以重现巫族辉煌，吾再问你一次，你可否带吾离去？”

“重现辉煌…”夏夏不自禁想起当初龙世奇以天下大义说动她辅佐苏文政的事，她垂下眼帘，重现一族辉煌，她承担不起这种重任。

“夏夏何德何能，重现巫族辉煌，我虽有心，却难以胜任。”

少女神色依旧：“果然如吾预料一般，也罢，终究只是巫皇留下的一线生机，你不愿也罢了，一族大任，你一个丫头，确实为难你了。”

夏夏苦笑道：“既已成为历史，许多事，只怕人力难及。”

少女明眸如星，明亮璀璨，她抬头不知看向何处，幽幽道：“其他事你可不应，但带吾离去，你不能拒绝。”

夏夏一愣，随即道：“您是天下至宝，您愿随我而去，我求之不得，不瞒您说，我原就是为不净泉而来。”

少女轻笑，幽幽道：“愿意便好，吾巫族传承，岂能容一个外族染指，即便对方是神明，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