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相信长清吗?”
北辰雪凝没有答话,看向她的眼神讽刺。似乎在说谁会相信这种一听就是借口的说辞。
长清道:“昨日祖父也说,长清得顾家先祖庇佑,修炼进度快一点也很正常。”
“嗤,顾淮安?你敢拿他来压我?”
“长清不敢。”长清低头看向地面。
“看来你是决意不说了?”北辰雪凝嘲讽道,“怎么,怕母亲抢了你的机缘?”
顾长清内心一阵翻涌,北辰雪凝决意不相信她是正常引气入体。这让她不得不联想起原主体内的先天胎毒……
一个一出生就带着毒的孩子……
“母亲误会了,长清真的没有什么机缘。”
“顾长清,”北辰雪凝突然笑了起来,“你可知你在顾家受尽尊敬,是因为什么?”
又道:“听说,前些天家里来人的时候,你还在那两个庶女面前耍了好大的威风?”
“你猜,顾淮安和顾长泽他们,究竟是不是真心喜欢你?”
这段话是长清进屋以来北辰雪凝对她说的最温柔的一段话了,可她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话里话外却都透露着一个意思。
没有北辰雪凝的庇佑,她顾长清在顾家什么都不是。
长清说不出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
按理说原主此时早已不在人世,她占用的也不过是一个死过一次躯壳。
心里不应该难受的。
“更何况,你现在已经能修炼了。将来踏入修真界,免不了要依附于你外祖家。”
威逼利诱。一样没落。
长清没有抬头,也不知道北辰雪凝现在是什么表情。似乎无意识的喃喃道:
“你真的是我的母亲吗?”
“放肆——”
北辰雪凝突然发怒,反手打了顾长清一巴掌。
长清第一反应就是震惊的看向北辰雪凝。
“顾长清,我最容不得别人在我面前撒谎。”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威压压在她身上,长清本能的在额头上逼出几滴汗水。
灵王高阶!竟然是灵王高阶。
算了。
跪天跪地跪父母,她好歹也是原主的生身母亲。
长清顺从的跪在北辰雪凝面前。
北辰雪凝居高临下,俯视顾长清,冷声道:“你可认错?”
“长清……”
顾长清闭了闭眼:“认错。”
北辰雪凝接连五次逼问,心中早已有了决断。看来不得到想要的答案,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北辰雪凝没有说话,更没有撤了压在她身上的威压。
长清道:“母亲教训的是,长清本不该撒谎。我……确有奇遇。”
“但我向人发过心魔誓,绝不将此事说出,望母亲谅解。”
修真界问人机缘本就是大忌,即便是母女之间也不能轻易过问。
刚刚长清在心中想了好几套说辞,比如同夏兰她们说的那个,或者借君乱打掩护,或者说误服灵果……
但北辰雪凝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了,行为不明目的不明,对她这个女儿的态度更是离奇,还有关于原主身上先天胎毒的秘密……
这些她全都一无所知。
既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骗过她,长清宁愿冒着惹怒她的风险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好啊,你都说发了心魔誓了,我又岂能再多问?”北辰雪凝打量着自己青葱般的手指,一边漫不经心道。“那样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心魔誓是修真界的重誓,修士轻易绝不敢乱发。有违此誓者,必将在进阶之时被心魔纠缠,身死道消。
虽然北辰雪凝这么说了,但长清心中还是感到不安。
果然听到北辰雪凝的下一句话,长清就知道了这不安的原因。
“你再同我发个心魔誓,说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否则你满嘴谎话,谁知道你说的心魔誓是真是假?”
她不是北辰雪凝厌恶的女儿,是恨入骨髓的仇人吧?
长清深呼一口气,道:“我顾长清确有过奇遇,也同人发下过心魔誓,若所言有假,便叫我心魔缠身,不得好死。”
说完看向北辰雪凝。
北辰雪凝也一直看着她,待长清说完,冷声道:“可以了。”
威压从身上撤离,长清自顾自站了起来。
“日后你不用再过来了。”
“是。”
……
转过身子的一瞬间,长清掉了一滴眼泪。
其实也不是很必要。
虽说是特意做给北辰雪凝看的。
但谁又知道,这其中夹杂了几分真心,几分失望呢。
在此之前,她心中曾想着可以得空就过来站一站。
除了明目张胆的借势以外,顾长清心中还有一个也算不得太认真的想法:
说不定走之前就见到了她那位神秘的母亲了呢。
夜色已深,北辰雪凝的院子里惯来不爱点灯,即便是新年夜也是如此。此时只有极淡的月亮和星辰的光辉洒下来。
顾长清抬头望天——至于为什么要见一见,她也说不上来。就是想要见一见。
好奇吧。
像北辰氏说的那样,日后想求北辰家的庇护?
她一个外姓人,求什么求?大家族里什么样,她还不清楚吗?
……
顾长清走在上次她和北辰冉月并肩走过的青石路上,内心的最后一丝伤感也被蒸发干净了。
也罢,上一世被姨娘作为争宠傍身的倚仗,后来……被放弃出卖。而这一世的“母亲”也不喜欢她。
别人就更不必提了。
她顾长清,可能天生就亲缘浅薄吧。
这种事情,不是人力所能强求的。
至于刚刚发下的心魔誓,顾长清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她上辈子好歹也修炼了许多年了,若没有些奇遇,发下过两个心魔誓,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顾长清独自一人往前院走着,夜色中的背影莫名有些孤寂。
脑海中想着事情的顾长清没有发现,身后的黑暗中,有一个人看向她的背影,目光复杂。
……
不同于北辰雪凝的咄咄逼人,顾家上下对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即使看到她顶着肿的老高的脸出现在正厅,除了原主的父亲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再没人说些什么。
顾长清在前院待到后半夜,才被放了回去。年夜饭是顾家唯一一场身边不要需下人伺候的家宴,意在顾家血脉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也算是体恤底下人一年以来的辛苦。
此时长清孤身一人往清寂院方向走,不愿意听到其他小姐们的叽叽喳喳,脚步稍微顿了顿,趁没人注意,往后花园方向走了几步。
因为是新年,整个顾府灯火通明,倒是没有前几次来时的阴邪之感,可长清却平白多了许多惆怅之情。
人都说新年夜守岁,是为了为长辈祈求平安的。
可叹她两辈子加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她为其求平安的长辈。
夜色中,顾长清双手合十,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唯愿顾霁风无灾无难,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