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往里走一趟，一切就都明了了。”独幽踩着纸船向前行进。

穿过深渊幽长的通道，纸船变化不断，开始舒展，像是有神明拨弄剪刀剪裁，将纸船铺成平面，撒上金粉，于是变得金黄闪烁，撒播阳光。

在虚空之中传来一声金乌啼鸣，一只金乌展翅偏偏，飞入这一方平面当中，像是没有看见洛尘等人一样，直接坐在了

平面的中间，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彩虹桥化成金玉长桥，洛尘脚下的水流化成了涌动的岩浆，又似是平静而流动的火海。

他们脚下的这方天地就此化成了一颗太阳，随着从深渊入口挪移，而缓缓升入天空。

洛尘回头去看，深渊中有大道之音响起，铭刻在虚无之中的烙印一瞬间复苏，他们手拿着锁链，囚住了身后浮现出来的月亮，只剩下牛头人牛缪在嘶吼，以它的修为还无法冲破那些锁链。于是只能寄托于月亮在虚空之中漂流而有地方可以站立，周遭狂暴的空间之力以及强大的符文阵法引来的罡风雷雨，只消踏出一步，就是血消而神陨的下场。

洛尘从它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安与惶恐，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随后他转过头，这下方第二层世界，诡异至极，天空是长着山川树木的土地，大地则是流淌着河水一片湛蓝无边无际的大河，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大地变成了天空，那就得看看洛尘三人脚下的渡船了，它在地面移动着，作为一颗太阳，它的光亮给了眼下的那片大海，给与身后的只有阴影。

洛尘还看见一只只飞鸟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树梢上，看着太阳飞来，啄了啄翅膀，然后飞到了水面上。

然后在洛尘等人眼中化成了鱼，流进了水里。

这是两种不同的状态在眼前随意转化，这让洛尘想起了第一层空间里死生一体的骷髅们。

“这些鸟是死在这里的天人们的魂魄所化，在天为鸟，在水为鱼，这里有很强的大道法则，最好不要从这里走出去。”独幽一边看着金乌一边对洛尘等人说道。

她在看着金乌，从皮到肉，从血到骨，甚至是魂魄，于是她的肉身出现变化，各类符文铭刻在骨肉当中，那些符文在她体内瞬间活了过来，化成一只只金乌，坐在骨头上边，而在洛尘眼中，独幽的骨也在变化，她的肉身成了一片翻动着金色光泽的火海，而骨是这火海上的树，让金乌停留在她的骨头上。

而后从独幽口中传来一声啼鸣，在洛尘眼前身化金乌，只不过这只金乌似乎没有灵性，痴呆呆的，再看时，才发现独幽的魂魄被肉身排斥出去，顷刻间肉身起火，连带着魂魄也一同灼烧干净。

在孟松的惊呼之中，盛开出一朵黑莲，独幽再次从黑莲当中走出。

然后孟松如魔怔一样，又拉扯着洛尘询问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像是被洗去记忆一样。

洛尘看着独幽：“仙魔变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当然可以，剖析骨血，转化魂魄，完美隐藏才是仙魔变真正的本领，你那个只是灯灵为了让你能够掌握而传给你的简化版，只是我很奇怪，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独幽身子内部仍旧存在着金乌符文，伴随着她走向洛尘的脚步而隐藏在骨血之中消失不见。

“好奇什么？”洛尘反问一句，然后走到那金乌身边观察着金乌的内里与外在。

“我死而复生的能力，为什么我也会仙魔变，我修为的不断变化，还有我每一次死亡，所有人都不记得唯独你还记得，这一切你都不感到好奇吗？”

“我好奇你会告诉我吗？”

“也许呢！”

“那现在我好奇了！”

听着洛尘的话，独幽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深感无语。

“好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哦！”

洛尘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去观看金乌的肉身。

独幽强忍着打洛尘的冲动，回头看见孟松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看什么看，小心把你眼睛挖出来！”

孟松自讨没趣地坐在火海之上。

这火海似乎没有半点炽热灼烧的感觉，有的只是温暖，说不出来的舒适感。

“你是怎么做到的短时间内剖析金乌符文的？”洛尘看了许久，然后转过头问独幽。

后者懒洋洋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我们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问的居然是这个！”

“因为你活的不够久，见得不够多，在很久以前金乌一族就藏在真正的太阳里，抬眼就能看见金乌一族的宫殿楼阁，那时候太阳还不叫太阳，叫做天宫。”

“天宫之中的每一根柱子，每一块砖石都铭刻着金乌符文。那时候，各族的符文都是各族用来彰显武力和传承的象征，只要铭刻了金乌符文，在成道之时，就需要在它们始祖的刀下走一遭。成者为神，如跃龙门一样，化为金乌。”

“那时候是神道的世界，仙道未显，道祖还只是人族一个瞎眼的少年，人族还是孱弱的种族，是万族的口粮，是不能成神的种族。所以你们不可能肉眼剖析异族符文，而需要通过观想，观想神圣，从其道韵纹理而内刻符文。”独幽喃喃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指着洛尘的心脏。

“至于你，金乌至阳至刚，杜绝妖邪，你签订的那一尊鬼神在排斥，所以你学不来。”

独幽手掌落在洛尘的心脏处，用力往外一扯，一团烟云浮现眼前，云中有鬼神在沉睡。

这是咒术的寄托，他们那一族的人在出生时，就需要与鬼神魔神签订契约，以血肉精神饲养，做到两者合一，施展咒术时，鬼神会出现，搜割魂魄和生命。

那鬼神从虚无之中苏醒过来，朝着独幽窃窃私语，然后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存在，挣扎着逃回了洛尘的心脏，瑟瑟发抖。

这也就是独幽口中的死生一体，也便是为什么洛尘能听得到死灵的对话，能不受第一层法则的影响出现在死者的世界里的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洛尘也算是死人。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洛尘面色不变，但心中隐隐不安，这是他的秘密，也是一个种族的秘密。

独幽哈哈笑着，随后抬起手，她的掌心之上铭刻着和洛尘相似的符文，只不过是颠倒相反的：“本来这太一古灯该是我的，只不过你捷足先登了，让我这花了几万年寿元拓印出来的符文没了作用，除了和你强烈的羁绊，和对太一古灯的感知之外一无是处。”

“仙魔变是从你身上学来的，至于为什么这么熟悉这里，你还不明白吗？灯灵给了你地图，你却弃之如履，一点用处都没有。”

闻言，洛尘识海当中仿佛出现了一张画面，那上面铭刻的是两层世界，完美地对应着这里的一切，只是洛尘在学习法术之后便是被一路地追杀，所以还没有留心查看。

“至于我此前和你说的那些，是因为我生而知之。”独幽咧嘴笑着。

“你说的那些和小妖王有什么关系吗？”洛尘不解。

后者回道：“当然，我怀疑这里埋葬了一条真龙，不然你想想为什么那么多生灵都有龙族血脉。”

洛尘的脑海里回想起海马妖精，以及青龙还有鸱吻幼兽的存在，正常情况下，龙裔之间除了血脉高低不同可以相安之外，一般同阶血脉，都是互相瞧不起的。

当然也不排除因为荆觞妖皇的存在压制住了这些龙裔。

毕竟一个连蛟龙种都算不上而另一个则是伪龙种。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决定性的因素。那就是灯灵口中可以让它完全复苏的消息。

一尊真龙，还是可以让海中普通生灵转化血脉的龙，其精血和生命力该是如何磅礴强大。

“荆觞妖皇的真身应该也会在这里吧？”洛尘突然想起了荆觞妖皇，不由得出口询问。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与荆觞妖皇，按照你的想法，为了保证计划的完美无缺，去的当然得是真身，星辰宫与它斗了几千年，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真身，什么是分身呢？不然的话，牛缪也不需要赶到这里镇守了。”独幽哭笑不得，他觉得洛尘是魔障了。

但洛尘只不过是习惯了多想一步罢了。

他也知道独幽说的是事实，但内心隐隐不安，总觉得荆觞妖皇就该在这里。

“当然也不排除它从一开始和星辰宫斗的就是一具分身，但是你想这可能吗？若是当真如此，它也不会被星辰宫和朱雀国前后钳制，像是家养的禽兽一样安安静静地呆在荆觞潭了。”独幽怕他多想，又提起了一句。

洛尘似乎被她的这种说法说动了，他离开了金乌站立的地方，那只金乌已经死去很久了，但独属它们的力量却不会消散。

至于独幽说的上古秘辛则被他牢牢记在了男孩里。这是书中以及历史不曾记载的一切，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藏着的是不该忘却的艰辛以及伤痛。

独幽猛的一拍洛尘的大腿，指着大海深处道：“来了，来了！”

洛尘连忙站起来，他连忙往下看，就看见一道巨大无比的漩涡出现，一轮月光从哪里冒出头来，然后便看见一轮月盘从海面上飞出来，而他们脚下的这轮太阳正在慢慢地被海水吞噬，海水下面似乎还藏着另外一个世界。

洛尘却不在意脚下的世界了，他看向天空中出现的那两轮月亮，一者在西，一者在东。

东边的月亮上住着牛头人牛缪，而西边的月亮上有一条青色角龙在飞舞着，很是兴奋地看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