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船里什么也没有，或许这个词的用法并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一片虚无。

黑暗与光明共存，这种共存不是泾渭分明，而是混合在一起，像蜂巢一样存在在这艘船中。

当洛尘觉得眼前是光明时，黑暗被光明所遮盖，当他觉得眼前应该是黑暗之时，于是眼前是一片黑暗。

洛尘又想，脚下是旷野，鲜花覆盖平原，溪水从脚边流淌而过，于是周围天翻地覆如他所想开始变化。

幻境？

洛尘心中嘀咕了一声，而后便听到风扬否定了他的猜想：“不是幻境，这彼岸之船真的在随你所想的那般变化无常。”

风扬手中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花朵无比娇艳，有一两个妙龄少女由花蕊显化，在花瓣之上翩翩起舞。少女突然化作老妪，而后变化成青脸獠牙的妖魔，从花中钻出来，扑向洛尘，而后又在洛尘眼前化成一捧流沙，随风飘散，有些沙尘落在了他的脸上。

洛尘甚至用舌尖轻轻舔舐脸颊之上的沙尘，咸咸的，但这并不重要，这象征着真实。

他抬眼看着天空，哪里有一双毫不加以加以掩饰的眼睛正在向下张望，洛尘看着看着，那眼睛上边出现了他的投影，映照着他的喜怒哀乐，过去和未来。

眼睛就如一面镜子，照出了表面的他，以及内里的他。

洛尘惊叹之余，身边的风扬也对此连连称奇，只不过对象却不在于那眼睛，而是眼睛之中的洛尘：“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你没能在我身后的倒影里看见我的模样？”

“看不见，或者说，不可能看见，因为我是用你的眼睛，你的耳朵去看，去听的。虽然听到看到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眼睛？

洛尘抬头看着天上的眼睛，企图从中看清楚风扬的情况。

但双瞳却被一道金光所迫，眼泪伴着鲜血流淌下来。

是不让看，还是不配看？洛尘更愿意相信前者，但心中的声音在告诉他，他不配看见风扬的情况。

好在对方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异样，继续往前走着。

三天之后，两人有绕回了原点。

洛尘与风扬相互看了一眼，而后盘膝坐下来，细细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方天地的所有细节。

最后，风扬一剑抹平了一块草皮，在裸露出来的地面上边画了一个圈，严格来说，这算是一个圆盘。

手指点在圆盘中心，然后往上一提，整块被画出来的区域一瞬间腾空在洛尘眼前。

无尽的沙土最终汇聚在风扬落在圆盘中心的哪一点之上。

于是，圆盘之上出现了一座山，由此山东西流淌出来的涓涓细流一直流淌到了圆盘的边缘。

随着溪水的流淌，圆盘上渐渐多出了丘陵，山脉，树木，河流，对应着他们脚下的这方世界。

至于圆盘的边缘，则是一道环形山脉，将这个世界圈在了中间，无论向上飞多高，都逃不脱这个边缘所在。

“我们所面临的问题，只怕就在这里了。”风扬手指从那环形山脉绕过一圈，而后多出了蒙蒙的雾气。

洛尘并没有出口反驳，这是他们两个人经过三天时间的勘探，测绘出来的这方世界的全貌，虽然两人都不想承认这一点，那就是他们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像被圈养起来的牲畜一样活着。

这个世界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承载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可以轻易将他们想象当中的世界复原。

也就是说，只要在这艘渡船之上，几乎不需要考虑食物，环境，元气衰竭，只要你需要，甚至能够塑造出天地众生，美人还是权利，唾手可得，更有甚者只要你的天赋足够强大，甚至能够在此处修成长生。

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彼岸之船给予你什么，就要截取你身上的一部分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就看那修罗的模样，失去的，应该是他们所难以承受的。

不然的话，完全可以留在此处修行。

娲皇像能够震慑住他们的肉身，让肉身留在庙宇之中，这就说明，他们有方法可以从这彼岸之船之中离开，这应该与娲皇像有关。

不过他们是魂魄进入彼岸之船，而云天河，风扬以及自己都是肉身进入其中，只怕它们的方法无法让自己出去，不过无论如何，都得需要先找到它们之中的其中一人，搞清楚这里的情况，才能想方法如何从彼岸之船中找到云天河，并且逃生。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就需要克服眼下的问题。

怎样，走出去！

环形山脉，无论洛尘两人如何做，它都会比他们高出百十丈的长度，根本难以翻越。

“可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根本无法明白，所谓的“问题”到底在哪里？”

他们没有办法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于是两人就盘腿坐着，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张图画。

“或许，是我们错了，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往上飞，而是应该直接走过去的。”风扬沉吟了许久，他的眼睛在转动着。

洛尘越发觉得自己的大脑变迟钝了，在思考问题上面越来越慢，越来越机械化。

“可是，我们曾试过直接走过去的！”

是的，他们曾经尝试过，凭借肉身从山脉中穿过，只要速度足够快，就能让自身与山脉的震动频率相同，从而做到直接穿过山脉，但没有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既然我们无法做到让自身频率与山石频率相等，但是，我们可以成为山石。”

风扬的眼睛好像在放光，而后就看见风扬的身体不断变化着，最后血肉肌肤都化成了石头。

变成石头，就能从山脉之中穿过吗？

而后，洛尘注意到了风扬的脚下，他脚下的地面出现了空缺，能量缺失了一部分，然后又在慢慢的填充。

“我懂了！”

洛尘懂了。

风扬的这种变化之术并非是完全的血肉变化，它更像是一种能量之间的交换，他变化成山石的同时，血肉化作能量填补缺失的部分，然后又重新化成血肉之躯，就已经嵌入了原本那些山石所处的位置了。

那么，这个世界是否也存在着相应的能量转换，彼岸之船的主人又想拿他们填补什么。

就在洛尘走过，天上的眼睛突然眨巴了一下。

聪明的小鬼！

云气在空中变化成了这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