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我和世民说了万娘娘所说之事,他握紧我的手:“难为卿卿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二郎在前朝安邦定国,祈求国泰民安,卿卿在宫闱之中,处理好婆媳关系,只求得二郎不受后庭之困。”
车马慢悠悠的往天策上将府行驶,我与世民不曾言语,但都知道我们一起携手步入了一个新的战场。
回到府里,世民在蓬莱洲宴请天策上将府诸位谋士和将士,直到晚间才回到内府。
府中诸位妃妾在琼岛上的梅坞为世民庆祝生辰。琼岛是府中远离诸处的孤岛,但却种满了玉檀红梅,在冬日里极适合举家夜宴。
琼岛夜宴一切都由杨吉儿筹备,夜宴本是定在棠梨阁,但杨吉儿执意放在琼岛,我身怀有孕加上连日操劳良人入府的事情,便一切放手给杨吉儿。
待到晚宴即将开始的时候,我换了家常的衣物,略施了粉黛便带着承乾一起去了琼岛。
今日是良人入府以后第一次拜见世民,诸位都打扮的花枝招展,遍体绫罗,满头珠翠。我坐在那含笑看着他们争奇斗艳。
韦珪带着李灵儿走过来和我说笑,李灵儿年方八岁,穿了一身红色的袄衣,头发扎了两个小揪揪,玉雪可爱,奶声奶气的向我行礼:“灵儿给王妃请安。”
我忙将她抱起来拿了果子与她:“韦良人好福气,灵儿生的可爱乖巧,惹人疼爱,我若是有个如灵儿般可爱的女儿便是极好的。”
韦珪浅浅一笑:“多谢王妃夸奖。”她今日穿了件紫色的袄衣,喜庆却不张扬,简单的挽了一个堕马髻,耳戴明月珰,越发显得她温婉柔顺。
说话间,世民走了进来,众人忙纷纷行礼,他穿了家常的衣服,一头乌发用白玉发箍束起,常年的征战让他身上多了几分杀气和成熟。
我的二郎曾是长安城里最明媚的少年,如今是长安城中位高权重的天策上将。
他扶起我牵着我的手一同落座,手心的老茧摩挲着我的手,示意众人落座:“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
众人依言纷纷落座,酒过三巡后,我执了酒杯向世民祝贺:“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世民执了酒杯回应道:“本王与卿卿少年夫妻,自是如同梁上燕,长相厮守。”
杨吉儿执了酒杯向世民祝贺:“为此红梅,以介眉寿。称彼兕觥:万寿无疆!”说着喝完了杯中的酒:“各位良人为王爷准备了节目庆生。”
世民微微点头,第一个出场的竟是韦尼子,她着了男装跳了一段剑舞,自是风流倜傥。
一曲舞罢,韦尼子行礼道:“王爷以武功治天下,妾身聊以剑舞恭贺王爷千岁。”
世民执了酒杯笑着说:“早就听闻韦氏女子善骑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不知有韦尼子珠玉在前,韦珪有何表演?”
韦珪听闻此言,忙起了身:“妾身不如堂妹,无擅长之绝技,恳请王爷准许灵儿替妾身献艺。”
我听此笑道:“灵儿年幼,不知有何才艺?若是王爷欢喜,我自有重赏。”
言语间,有人抬了桌子,伺候了笔墨,李灵儿饱蘸笔墨大笔一挥写了“寿”字。
她脆生生的说道:“阿娘听闻王爷喜爱书法,特嘱灵儿熟练书法,聊以雕虫小技祝贺王爷千岁。”
我笑道:“韦良人和灵儿有心了,这紫玉珍珠莲花臂钏便是灵儿的了。”说着将手臂上的紫玉珍珠莲花臂钏摘下与了灵儿。
世民微微一笑:“韦珪有心了,既然灵儿已入天策上将府,自是本王的儿女,王妃也给了见面礼物,以后唤我二人父亲、母亲即可。”
李灵儿乖巧机灵,听到世民这样说忙跪下称我二人为父母,世民大喜又给了李灵儿诸多赏赐。
阴姝彤善琵琶,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曲弹罢,世民若有所思,但却无过多夸,我只得按礼数给了赏赐。
燕雨菲舞姿曼妙,郑淮叶歌喉婉转,我执了酒杯浅浅一笑,这府里以后怕是要热闹了。
恪举了一束红梅跑了进来:“阿耶,恪儿看见岛上红梅盛开,甚是美妙,恪儿借梅花祝阿耶千岁。”
世民接过红梅笑道:“建府的时候便听工匠说这琼岛上的红梅是极好的玉檀红梅,今日难得同聚此地,不如一同前去赏梅。”说着裹了白狐斗篷领了众人出去。
琼岛遍植红梅,如今寒冬凌冽,梅花凌寒而开,正是花团锦簇的时候,一出梅坞便是梅林,整个人仿佛置身红云梅海之中,香气四溢。
杨吉儿裹了大红羽缎的斗篷,袅袅举了一顶孔明灯:“吉儿当年与王爷初见便是在梅园之中,今日王爷生辰也是在琼岛梅林,还请王爷放了孔明灯,吉儿在此恭祝王爷千岁。”
世民接过杨吉儿手中的孔明灯,笑道:“本王记得那年初见,吉儿也是这身妆扮,如今看来,吉儿出落的越发标致。”
他拉过我的手:“吉儿如此苦心,本王与王妃不如同放这孔明灯,为天下百姓祈福。”
杨吉儿忙笑道:“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心念天下,是府中诸人的表率,是天下万民的福气。”
我望着杨吉儿这般做小伏低,心里明白她本是借此次琼岛夜宴与世民共叙往昔,在这百花争艳中拔得头筹。
我故意和世民表现出伉俪情深:“卿卿与二郎同放此灯,愿国泰民安。”说着与世民一同放了孔明灯。
一时间,众人也都放了孔明灯,孔明灯一盏一盏穿越满枝满桠的朵朵梅花。
我看着漫天的孔明灯,突然想起今日也是玄霸的生辰,自小世民便极少过生辰,玄霸殁了以后更是未曾庆祝过生辰。
我回头看着同放孔明灯的世民,裹了白狐斗篷的他容颜未改,白玉冠越发显得他温润如玉。
我想起旧年时我曾笑称他是兰陵王,如今不料一语成箴,他确实成了济世安民、挥斥方遒的天策上将秦王。
世民握紧我的手:“外面天寒,卿卿,我们进梅坞可好?”我笑着点点头,与他携手进了梅坞。诸人也都随着我们一起进了梅坞,又一起玩闹了一番便都散了。
世民多饮了些酒,一回到兰闺便躺在榻上,我让绿绮端了早就准备好的酸笋鸡皮汤过来,世民就着我的手喝了几口复又躺下。
翎羽和红宇正在清点各处送来的贺礼,不过都是些古玩玉器,世民略看了几眼:“都收入库房,留着以后赏人。”
翎羽依言将贺礼收起来,世民拦了我入怀,眼角微湿:“卿卿,我想玄霸了。”说着紧紧搂住我:“如今这景象,若是玄霸还在刚有多好。”
只这一句,原来,今日,不仅有我在思念玄霸。
我伏在世民的肩上,呢喃道:“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感物伤我怀,抚心常太息。”
世民帮我摘下头上簪的发饰,放下一袭几乎委地的长发,捻起我的几根秀发在手中玩弄:“曹植这篇《赠白马王彪》寥寥几句却将千百年来兄弟之哀思表现得淋漓尽致,还好,卿卿一直在我身边,知我懂我。”
我望着世民的眼眸,他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笑起来则像月牙一样下弯,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酒精给他的眼睛更多添了几分醉意,长如羽翼的睫毛沾染了几分水汽。
我抱紧了他,打趣道:“你还有梅林相遇的杨吉儿,哪还有我的位子。”
世民抚摸我秀发的手突然勾住我的脖子,薄唇压紧在我的唇瓣上,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个鹞子翻身压在身下。
他眼神中带了几分笑意和促狭:“卿卿可是吃醋了。”
我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世民的耳垂厚实圆润,老一辈的人常说耳垂厚实的人有福。
我望着他含笑的桃花眼,打趣道:“如今这府里的人越来越多,我若是吃醋怕是吃不过来。”
他的吻浅浅落下,带着些许克制:“你是我的妻,任何人都无法可与你比拟。”
门外传来翎羽的声音:“王爷,杨娘子和诸位良人派人送来各样解酒汤和果子。”
世民无奈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理了衣衫说道:“进来吧。”
翎羽带着茗香和几位小丫头进来我瞥见几位小丫头都颇为脸生,许是各位良人新带进府的。
茗香端了食盒放到我们面前:“王爷,我家娘子特意准备牛肉骨汤和藕粉桂花糖糕,还请王爷品尝。”
我笑道:“杨娘子有心了。”
各人也都将食盒中的吃食摆放出来,是几样解酒的汤水和清淡的果子,中间有一碟白玉杏仁奶冻兔子颇为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