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一将包袱里的衣物拿出来:“每年换季做新衣的时候,我都捡了时新的衣料亲自做了衣物给你,只是你许久不来,有些衣物怕是旧了。”
少弥摸着衣物:“你有心了,只是我这师傅不曾护你周全,是为师的不是,玄武门的守卫常何是我手下,自今日起便供你差遣。”
我忙谢道:“玄武门是宫闱重要出入口,多谢师傅时常谋划,解了我近日忧患。”说着奉了茶碗给少弥。
少弥接了茶碗,细细喝了茶又略坐了坐便走了。他走后我也就歇息了。
燕雨菲自那日我提点她作画后便时常带了画具来我这,世民出征后我闲来无聊,晨昏定省外也乐得与燕雨菲、阴姝彤玩笑。她二人一个作画一个弹琵琶倒是动静皆宜。
杨圭媚遣人送了锦盒时,我正在看燕雨菲作画,她以丹青为名,一笔一划栩栩如生。
我打开锦盒一看是杨圭媚与齐王成婚时,我替世民归还给她的玉牌。我看着那块玉牌陷入沉思
阴姝彤正弹着一曲《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盖上锦盒让绿绮收起来:“齐王妃有心了,我前日染指甲的时候看着花房新栽培的凤仙花颜色极好,名字也好听唤作媚花奴,你让人给齐王妃送去,她素日又爱这些,或是染指甲,或是做胭脂都是好的。”
燕雨菲放下画笔:“王妃与齐王妃妯娌情深,看着让人瞧着羡慕。”说着执了我的手细看:“王妃柔荑纤弱,指甲小巧可爱,配上媚花奴的颜色是极好的。”
我执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我哪有你这双善丹青的巧手,也没有阴良人一手好琵琶的技艺,只不过闲来无聊弄些巧趣。”
我将她的手放在我的腹部:“你们二人除了精进自身的技艺,也要努力为王爷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阴姝彤听言忙放下手中的琵琶:“妾身有一事禀告,今日晨起觉得头晕目眩,心中恶心便招了医者博士前来诊断,现今有了身孕。”
燕雨菲听阴姝彤这样说,面色微微一变却又忙着道喜,阴姝彤未见喜色看着心有忧虑,我尽收眼底。
我忙扶着阴姝彤起来:“是大喜的事情,这府里喜事连连,先是王氏弄璋之喜,如今阴良人也有喜。”
我抿唇一笑:“前几日王爷又依仗洺水的险要,摆开军营来威逼刘黑闼,分别派遣突袭部队,截断他的运粮通道,又堵住洺水上游。”
我故意停下喝了口水,惹得阴、燕二人急切:“刘黑闼的人马被杀死一万多人,被淹死几千人。刘黑闼只得带着一千多人逃往突厥。”
燕雨菲听此忙说:“王爷前方大捷,侍妾王氏又诞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娃娃,王妃和阴姐姐身怀有孕,可是极美满的事情。”
我听她嘴里说着吉利话便赏了她些衣服首饰:“王爷不日便班师回朝,你打扮的漂亮些也是好的。”燕雨菲听此忙谢了领东西欢欢喜喜的走了。
阴姝彤似有话说却不开口,我不愿多言语便让她留下一同用饭,她用饭不多只是替我布菜,用完饭后又留下与我说话。
我望着低眉顺眼的阴姝彤,她穿了素净的青色衣衫,只是在发髻上出了新巧,拿了迎春花朵朵藏在乌发里,看起来星星点点让人耳目一新。
我接过她递来的牛乳燕窝:“我见你心事重重,可是有话要说。”
阴姝彤泫然:“妾身也不知有了孩子是好事还是坏事。初次承欢那日,王爷本不愿留在杜若坊,是我跪下哀求,说自己是影单影只。”
我听着阴姝彤缓缓道来那日发生之事:“我还说我知道阿耶旧年杀楚王、挖掘皇陵的恶事,自知罪孽深重不应承欢,只是盼望王爷垂怜与我一个孩子,无论男女,也好慰藉自身。”
说着她捂着肚子,若有所思竟滴下泪水:“王爷被我哭的心软,应准了与我一个孩子,只是有了孩子以后,他便不再踏足杜若坊。”
我拿帕子抹去阴姝彤的泪水:“无论如何,总是要当阿娘的人了,你这样闷闷的对孩子不好,你不为着自身也要为着孩子。”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在叹阴姝彤还是在叹自己,亦或是府中家眷:“这府里的人会越来越多,就算是盛宠又如何?就像你说的,长夜漫漫有孩子陪伴也是好的。”
阴姝彤听言忙跪下:“妾身自知福薄,有幸能为王爷生育孩子已是极大的恩德,还请王妃为孩子赐名,也好让我们母子二人沾沾王妃的福气。”
我扶起阴姝彤:“你刚有孕,胎气还不稳切莫跪来跪去的,”
我摸着她尚未隆起的肚子,思虑良久:“这孩子是个有福的人,他阿耶方在洺水大获全胜,我想着自是有天神庇佑,便叫做佑可好。”
阴姝彤点了点头,展颜笑道:“是极好的名字,妾身入府有王妃庇佑才得了这孩子,我只愿着这孩子长大跟随世子,兄友弟恭。”
圣人听闻阴姝彤有孕便给了许多赏赐,她本就得宠又加上圣人眷顾,众人纷纷以为阴世师旧年的仇怨消除,对阴姝彤极尽恭维。
韦珪便在晨昏定省时提议:“妾身听闻阴良人有孕,想着是极好的事情,只是阴良人住的杜若坊偏远阴冷怕是不利于养胎,还是挪了地方的好。”
阴姝彤的住处本是杨吉儿挑选,为着避人非言,如今她见着韦珪如此提议,圣人又照拂阴姝彤便说:“府里的院子大多都空着,只是如今王爷在外征战府里不宜修缮,便只能和旁人同居。”
她故作思考,其实内心早有盘算:“韦姐姐的桃花涧是极好的住处,可是已有韦良人。燕良人的杏花坞方挪了王氏进去,不如便让阴良人与妾身同住。”
我还未出言,阴姝彤便说:“昨日医者诊脉嘱咐妾身静养保胎,况且妾身自从入府便居住在杜若坊,杜若坊虽偏远但却最静心养性,便不叨扰杨娘子了,多谢杨娘子好意。”
阴姝彤素来性子清冷不愿与人交往,今日如此众人便都不见怪。
我见杨吉儿面露不满,柔声安抚道:“阴良人素日爱静,既然医者让她精心将养那便让她继续住在杜若坊。”
我又语带敲打的对杨吉儿说:“王爷前方大捷,想必不日便可归来,我身子愈发笨重,府里诸事还要麻烦杨娘子和韦娘子操劳。好了,我也累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众人依言都散了,阴姝彤照旧留在我这伺候,我拿了书看她便在那做些女红,我见她理了丝线笑道:“见着是要做阿娘的人了,倒也开始理丝线做女红。”
阴姝彤边理丝线边笑道:“妾身进府以来多亏王妃照拂,只是不知如何报答王妃,见王妃两月后便要生产想着给孩子做顶虎头帽。”
我笑着说:“你是有心了。”言语间看着绿绮在外示意我出去,我便扯了个慌:“我去更衣,你且在此安座。”说着出去问绿绮:“你鬼头鬼脑的在此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绿绮悄声细语似怕让人听去:“娘子,慕容玖殁了。”我听此不由觉得五雷轰顶,只觉得腿软。
绿绮稳稳搀扶着我:“此次出征,太子派了慕容玖从旁协助齐王,只是齐王随王爷出征至今,战功多是王爷,齐王心下不爽。”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里一阵轰鸣,只听得断续几句:“刘黑闼仓皇往突厥逃亡,便不顾王爷劝阻执意带了慕容玖前去追讨,奈何刘黑闼狡诈半路折返击杀了慕容玖。如今消息传回来,慕容萱哀恸不已。”
我泪雨如下:“玖哥哥今年才二十二岁,正是大好的年华,怎么就没了。”
我痛哭流涕,心中悲恸:“幼时我曾与玖哥哥有同窗之谊,我生承乾时万般艰难,是他抱了我去的承乾殿又寻了医者来,他还未娶亲,怎么就没了。”
我心中哀思,只觉得小腹疼痛,一股暖流自体内留下,眼前一片漆黑,神思不稳。
绿绮惊呼道:“来人啊,快唤医者和稳婆来,王妃早产了。”
我腹部有着强烈的坠胀感,疼痛难忍,一时间医者和稳婆都来了,一应用品都备齐了,挪了我进产房。
我满头大汗声嘶力竭,觉得痛入骨髓,耳边听着医者在外和杨吉儿、韦珪商量:“王妃早产,加之又是双生子,怕是艰难。”
我撕扯着被褥,撑住最后一点理智,竭尽全力喊道:“你们听着,务必竭尽所能护住我的孩子。”这一喊越发催动我的腹痛,我忍着痛楚,汗水直流。
我的手忽然被阴姝彤握住,她蹙着眉面带忧虑:“王妃,妾身陪着你,有妾身在你一定会平安诞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