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礼说完顿了下,眼神冰冷的看着连满仓说道:
“哪知道连少并不放我们走,说是我们已经摆下摊子了,就是承了他的保护,必须交了十五两才能走。后来又说可以让我姐给他做小,这钱就不用交了,然后就去抓我姐的手,妹妹为了护姐姐,被他一把推到旁边茶摊的桌角,头破血流的就晕了。而他,”仲礼说着,想起当时的场景,狠狠的瞪着连满仓。
“他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然想在青天白日下调戏良家妇女!我姐不从,就被他扔到地上,拳打脚踢,都踢出血了晕过去了。”
仲礼握紧了拳头,忍住想打连满仓的冲动,继续说道:
“妹妹这个时候醒了,用凳子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就拿了根棍子准备打我妹妹,幸得晨蕊姑娘相救,妹妹才没有遭此毒手。至于他的伤,晨蕊姑娘只不过推了他一下,自作自受而已。”
仲礼已经上了一个月的学了,现在说话也是有条有理,将整个事情过程叙述清楚了,听得周围的妇人忙把玉岚扶到一边查看伤势,看了之后,有的还擦了擦眼泪,而村长和村里的青壮年听的更是气愤斐然。
“宜安村码头摆摊撒子时候有保护费了?啊?人家云溪郡码头都没得这个说法的!”
“肯定是那个连满仓自作主张的,那个人坏得很,我们嬢在那卖点山货,他都要捞几个走!”
“哎哟,你们没看到岚妞儿,青一片紫一片,有些伤还在那个地方,不晓得以后有不得影响!”
“他宜安村欺人太甚,还恶人先告状,几个大人欺负三个娃娃,还跑来找我们要话说,简直不要脸。”
……
连意贵来之前并没有仔细询问事情经过,只是被自己婆娘闹着说儿子被张家村的人打了,就喊上村里的青壮年来张家村要说法,这会听了仲礼话,脑子有点昏,正在发愣。
而跟着来的宜安村的青年,本来对连满仓的印象就不好,但听他被外村人打了,为了村里的名誉,还是来给他出头,哪想到听到仲礼这番打脸的话,又看到玉岚虚弱的样子,又听到张家村的人议论的话语,现在脸上都露出惭愧的神情。
“乱说!撒子保护费!那是他们为了表示感谢送的礼!那个小批婆娘自己勾搭我幺儿,我幺儿有婆娘的,比他们这些讨口子好到哪切了!”
连钱氏见众人气势都下去了,忙跳出来指着玉岚骂道。
“你个老不要脸的,岚妞儿被踢成那样了,你看,莞妞儿这头上还有弄大个洞,你还好意思说!”
张徐婶可不怕她连钱氏,玉莞头发捋上去,破皮的地方,才刚刚凝固了血渍,伤口触目惊心。
“爬,我幺儿都在那起不来了,脚都断了,打人的必须交出来!”连钱氏不依不饶的闹着。
“背你M的时,你儿是自找的,还收保护费,还喊别个喊他连少,连少,真当自己是公子少爷了……”
张徐婶骂的越来越顺口,周围的人都被她的话逗的哄堂大笑。
“徐嬢,你歇哈。”
张昌福咳了一声打断了张徐婶的骂架,他转向连意贵。
“连村长,这事你也听到了,要不要找你们村那个桂叔证实下,还有当时码头上其他村的人也有,要不我们一一去问下。”
“保护费,什么保护费,我们收的是管理费,摆摊把码头弄的兮脏,不该出点钱打扫干净吗?推推攘攘的,哪没有磕到绊倒的。你们不交钱还打人,光天化日下把人都打残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在我们宜安村地盘上就打我们宜安村的人,问过我们村里人的意见没有!”连意贵也是做了好几年村长的,老奸巨猾的把收保护费的事情一笔带过,就扭着连满仓被打一事要说法。
“我还没向你要说法,你还恶人先告状了,你们村几个大人把我们村的娃娃,还是女娃娃打的头破血流,血流满地的,问过我们村人的意见没有安?”
张昌福也不是个泥捏的人,他们张家村的人也被打了的。
一时间,两村长对峙着,两个村里的青壮年也对峙着,大家都互不相让。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个清脆的女声:
“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吧,让官老爷来判判。”是玉莞。
“不行!”
两方的人这时却出奇的统一。
“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就算私下闹得再凶,这些人都不会去衙门评理,他们觉得进了衙门,就会倒霉很久。
“连意贵,你想咋个办?”
张昌福看着连意贵吼道。
“把打人的交给我们,然后赔钱!这个伤,汤药费咋个都要一百两银子!”
连意贵狮子大张口。
“你怕是想多了,打人的人虽然不是我们村的,但是打抱不平的,不能交给你,我们村人也被打了,汤药费就不要了吗?我这还伤了两个,你是不是要赔两百两?”
张昌福瞟了他一样,这老东西还真敢要,一百两啊,当他们冤大头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照老规矩,派人来斗三场,三局两胜,愿赌服输,输了的赔钱。”
连意贵提出了各村间私下解决争端最原始的手段。
斗三场,就是指文斗、武斗和决斗。各村派人参加文斗武斗两场后,当事人人家来决斗,文斗就是对对子,武斗就是泥地摔跤一场,决斗则是一方挑人,一方出题。
“可以,先说下输家要做啥子。”
张昌福立即同意了。
“输了的,赔对方汤药费一百两银子,还要当到两个村的人赔礼道歉,我们赢了你要把打人的那个女的交给我们!”
连意贵对自己村的斗三场很有信心。
“一百两?你咋不切抢!都是庄稼人,你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最多二十两!还有,我们赢了的话,我们两个村之间那条界线就定在你们那个田埂边。不然我们就去报官来解决!”
张昌福趁机要把两村的界线定下来,最近两个村子因为界线总是有摩擦。
“要的,你去请你们族长,我去请我们里正来评判。”
连意贵让人回去请宜安村里正,宜安村不是家族驻地,除村长外,还有官府指定的里正一起管理村子。
把族长和里正请来后,两个村子开始了斗三场。
第一场文斗,连意贵派出了他儿子,在木板上呻吟的连满仓。连满仓可是他送到城里读了两年书的,今年春天才过了童生试,进了官学的,连钱氏一直和他说儿子在官学成绩都好得很,先生都说明年可以下场了。
而张家村这边,张昌福本来想请智贤阁的助教先生出来的,结果被连意贵噎了句,他都派的小辈年轻人,莫整些大欺小的名堂出来。张家村本就以智贤阁教出多少读书人为豪,让先生对学生,村里可丢不起这个脸。正踌躇间,仲礼站了出来,他打不过连满仓,但玉岚、玉莞的血刺激了他,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她们讨回公道。
张昌福本想换人,结果连意贵却说什么落地生灰,他可打听过,这张仲礼才入学一个月,咋个和他幺儿比。张昌福也没法,只能让仲礼上。
“哼,乳臭未干的小子,”连满仓轻蔑的看着仲礼,“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对对子是他们官学常常用来消遣的东西,也是他用来勾兑花街那些姑娘的伎俩,他就算自己会的不多,也听的多,熟得很,脱口就出。
“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
仲礼也不示弱,平常玉莞就喜欢和他对对子,说是死读书不如活活脑子。他们都是在做活时候对对子玩,既能解乏,又能增长知识。
“三元及第才千顷。”这次换仲礼出题。
“一品当朝禄万钟。”这些都是连满仓听过的,对的很轻松,见族长和里正都在点头,宜安村的村民直呼好,对这个赖皮少爷也有所改观。
“清对淡,薄对浓。暮鼓对晨钟。”
“金菡萏,玉芙蓉。绿绮对青锋。”
“奇对偶,只对双。碧海对月江。”
“朱漆槛,碧纱窗。舞调对歌腔。”
“几处花街新夺锦。”
“有人香径淡凝脂。”
……
两人你来我往,对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分出胜负,倒是闻讯赶来的卢先生,看着仲礼,满意的摸着胡子,果然啊,虎父无犬子啊。有一个想法慢慢在他心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