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铁匠铺出来,玉莞又去了卖牲畜的区域,今儿看来运气不错,还有北边来的牧民,有新鲜的牛肉,这简直把玉莞高兴坏了,没有官府的许可,一般人家是不能养肉牛、杀牛的。要在市场上看到牛肉的几率是很小的,但在皇帝的安抚政策下,北边的牧民倒是有这个特权。
牛肉较猪肉的烹饪方式有所不同,且肉质较紧密,稍不注意,烹饪出的肉就老了、柴了,而且卖价也比猪肉贵。除了一些大户人家,一般的平民百姓还是没有吃食牛肉的习惯。
这摊主大概杀了五头牛的样子,除了送去大户人家,还剩了半头牛的样子,玉莞把这摊子上的牛肉全都打瓜了,还询问着摊主有没有牛油和下水。摊主忙不迭的推出几个背篼,这些牛是他们到了城附近才杀的,本想把牛板油带回去当油用的。而牛的下水也没舍得扔,五副都是完整的。玉莞把牛板油也打瓜了,摊主乐呵的把下水全送给她了。
看着摊子旁边还拴着一头黑白相间的小奶牛,玉莞也顺带问了下价格。
摊主介绍说是有户大户人家订了这样一头奶牛,结果又不要了,他还得牵着回去。玉莞听了一乐,用了十两银子把小奶牛买下,看得仲礼迷惑的看着她,难道家里还要置个牛车?
“这牛可不能犁地和拉货,用来挤奶喝。”玉莞笑呵呵的和几人解释道,就牵着小牛往铺子去了。
年货已经置的差不多了,还差什么的话,最后几天来采买下也是够了。
大采买的结果就是自家的牛车装不下了,玉莞让仲礼去了城郊的田庄让余大福把牛车赶过来,最终两个牛车连带着铺子上运货的两架板车才勉强将东西装下,车上还不能坐人。
一行人回到张家村口的时候,村口的人看着他们买了如此多的东西,纷纷上前问候,纷纷感叹这小张家啊,大半年真的是富起来了,很多人心里暗暗想着,要和仲礼处好关系,讨教下致富经。
回到小张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是炊烟冉冉了,张翠兰和叔娃听闻他们要回来吃饭,已经正在院里的亭子里张罗了饭菜,亭子里已经拉下了门帘,用铺子上那种小灶温着,回来就能吃上暖和的饭菜。
佟氏一到家就把装着头面的首饰盒放到房里,才出来和几人用了热水洗手擦拭,正准备吃饭的时候,张翠兰突然到玉莞耳边说了几句话,玉莞诧异,让仲礼去寻了人来。
原来在今日一早,钟毓就背着钟灵来了小张家,问清原委后,张翠兰看钟灵还昏迷着,先将他们安置在一楼的客房,钟毓本想去城里寻玉莞,但张翠兰告诉他玉莞他们会在晚间回来,才惴惴不安的呆在院里,一会去劈柴,一会去扫地的,这会应该在后院加固温棚。
“先吃饭,其他的等吃了饭再说。”玉莞看着一身脏兮兮的钟毓,招呼他洗漱后吃饭。
饭后,佟氏、张翠兰收拾着碗筷,佟北来和叔娃则安置买回来的年货,玉莞在亭子先和余大福交代了一些事情,看着余大福赶车离去后,才让仲礼找了一身旧衣服,带钟毓去洗刷干净再带来见她。
钟毓收拾妥当的时候,玉莞正在自己的绣房(兼带玉莞的书房)伏案写着什么,瑞辰则在边上吃着小零食,逗着昏昏欲睡的招财,看着钟毓和仲礼进来,玉莞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拿着一张纸过来。
“二嬢说这是你的卖身契?”
在钟毓和张翠兰道明原委的时候,就把卖身契一并递给她了。
“是,我不识字,是让村里的夫子帮忙写的。”
“本人钟毓,程家村人,现自愿卖身于张家村张仲礼家,从此为奴为婢,决不反悔……”
玉莞轻轻念出纸上的文字,盯了钟毓半天,才收下纸张,放到盒子里,说道:
“你妹妹我会治好,我们家不是什么富户人家,我只需要你听我的话,做一些事情就成,你现在先跟着我哥念书识字,平日帮着照料下叔娃,帮家里做点家务就行,袄子我已经和娘亲、二嬢说了,给你们制两身,我这里有几套我和我姐的旧衣服,先给你妹妹作为换洗吧。”
玉莞说着拿出几套旧衣裳、披风和两双鞋袜,虽说是旧,也是他们刚离开老张家时候新制的,不过几个月而已,她和玉岚都不是浪费的人,衣服还是很爱惜的,对于好多人家来说,这衣服都算新的。
在钟毓洗刷时候,玉莞已经去看过钟灵了,人已经清醒了,只是有点虚,还在咳嗽。
“谢谢小姐。”既然已经卖身,钟毓便称呼玉莞为小姐,妹妹能醒来,有治愈的希望,他从心底感激玉莞,叫得也甚是恭敬。
“叫我莞姐儿便好,对我哥他们也不必这样卑微,你也不用改姓氏。”
玉莞想着玉叔称呼她的方式,她本身对买卖人口是不赞同的,但是这个时代固有的这些道德条款,她也不能撼动,改姓氏是每个奴仆都要经历的,像余大福一家,本应改成程姓,但程夫人说了不以卖身论,所以他们还能保留自己的姓氏,变相的也就留下了自己的血脉香火,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钟毓本想辩解几句,但仲礼示意他先去照顾妹妹,留下了三人在房里。玉莞又坐回了案前,继续写着“川味”的策划书。虽然有大概的规划,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完善,白天家里事多,她只有晚上能有时间思考。
“莞莞,我以为你不会收下他的卖身契,为何……”仲礼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按照玉莞的性格,是不会趁人之危的。
“你可知治愈钟灵要花多少银两?我可不想做赔本买卖。”玉莞头也没有抬。
“你对人一向宽和,连齐大婶、余大福一家都能……”仲礼还是不解,他的莞莞不会像那些扒皮的财主的。
“我逗你的。”玉莞把手中的笔放到笔架上,她为什么要培养仲礼不耻下问,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品格,感觉砸了自己脚。
“首先,他们家那个环境,就不适合钟灵休养,这个痨病虽然我能治,但是很大一部分是要养,别说用药了,缺米少粮的,你让这两个半大孩子靠什么来钱?这都入了三九了,他们挨得过这个冬吗?”
“然后,我们家确实是比其他人家要好些,但我们不是善堂,如果我不收他的卖身契,他能相信一个陌生人能真心治疗他妹妹?再说了,我不这样做,以后人人有什么难处都来投奔我们,我们家能经得起多少折腾?哥,考虑事情不仅要考虑眼前,还要考虑长远,走一步,我们得看三步。”
玉莞语重心长的和仲礼说道,没有父亲,母亲也是普通的家庭妇女,这教育子女的事情,只能她这个换了“芯”的成年人来教了。
仲礼这才点了点头,细细思量玉莞的话。
“至于卖身契,不去官府办不就得了。”
玉莞走到靠窗的工作台,她有时要在这里配药、制香脂、口脂,工作台下面放着小铜称、药捣子、碾槽,旁边就依照药铺置了一个柜子,被分成了很多小格,逐渐添置了药材、药粉。
玉莞写了一张方子,按照方子抓好了药,就看向了瑞辰。
“表哥——”
瑞辰正倚靠在绣房的美人榻上,吃着茶点,被玉莞这软软一叫,差点噎住,呛出一嘴的糕点沫子,灌了一大杯茶,才缓过劲来,迷惑的看着玉莞。
“帮我磨一下啦——”
玉莞不由分说把碾槽推到瑞辰边上,抓住正准备溜走的仲礼,把药捣子放到他怀里,说明了要用的成品样子后,自己下楼去厨房拿猪油分离油脂去了,剩下两个烂兄烂弟只能老实的研磨药粉、药液。
玉莞一开始做这种香脂状的东西,就停不下来,仲礼和瑞辰都劝不住她,一个被她赶回去读书,一个只能送点吃食、茶水,快到天亮了,瑞辰才悄悄来到玉莞的房间,把已经趴在工作台上的小丫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瑞辰也看了眼小丫头刚制好的东西,一种带着药材清香的油脂,闻上去浑身舒爽,他入冬以来因为鼻炎就时常堵塞的鼻子就通了。不过他只是吹熄了蜡烛,将一张纸条和一个粉晶玉镯放到桌上,就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