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就多吃点,这可是我们家第一次自己秋香肠腊肉,往常家忙了半天都得不手吃。”
仲礼正把佟氏煮的“娃娃菜”汤的锅子提出去,这种“娃娃菜”又叫儿菜、包包菜,来名于它的形状,大的根部上,环绕相抱着一个个翠绿的芽包,如同无数孩子把当娘的围在中间。这种菜色彩漂亮,外叶碧绿,内心洁白,切成薄片,绿白相间。嚼在嘴里,甘甜而不带苦味,肉脆少筋,不带残渣。
煮“娃娃菜”汤,只需放一点点淡盐,原汁原味,味道清甜。再把辣椒面先在铁锅里炒煳,装碗里倒些酱油、醋,然后撒点葱花、放点盐。这样吃,最去油腻。
清炒“娃娃菜”,也是一种吃法,清炒只需要食用油、味精盐即可,根据个人喜好可以加入蒜片一起炒香,香味自然扑鼻。儿菜也可以腌泡菜,直接切丝或者拌上熟油海椒,酸酸的、脆脆的,吃炒饭时,来上几片,那真是开胃,也可以作为酸菜鱼的配料。
今天几乎秋了大半天的香肠、腊肉,众人都感觉到油腻,这儿菜简直是解腻的好东西。
吃完晚饭,玉莞也不打算闲下来,心里烦闷,做事可以分散精神,又到书桌前涂涂写写到了大半夜才忍不住倦意去休息。仲礼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不知如何去劝慰她,只能在晚间给她端了点糕点、点心,至少不让妹妹在这冬夜饿肚子。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玉岚照样去了程府做菜,最近有个纳婆婆在跟着她做点心,程府几乎是预定了她小年前的时间,而福满楼今日也有贵宾包厢的订单,佟氏也要去福满楼,佟北来不在,赶车的人则成了钟毓,这小子学东西快,半日便学会如何驾驶牛车。
而仲礼和卢先生则被叫去了祠堂,过两天就是小年了,族里年末会召开全族的家主会议,公布下这一年的族中事务,商量下族中下一年的打算,还有春节祭祀的事情。
玉莞起来就看着张翠兰、钟灵正陪着叔娃在做小竹牌,叔娃已经做了好几天了,这是玉莞告诉他的一种玩具,竹制麻将。玉莞记得最开始接触的麻将就是用竹制成的。
玉莞让叔娃做的这种小竹牌大约有三厘米长,两厘米宽,由两片竹片贴合成,经过抛光、打磨光滑然后雕上万、条、筒子等图案,再涂上颜色和土清漆就成。说起来简单,但叔娃还是试验了十几次才将两片竹片贴合在一起,然后打磨抛光后请卢先生写上字,让玉莞画出图案,送去给齐木匠师徒三人雕刻,自己才慢慢上色、上漆。这几日叔娃昼夜不停的描色,这两日钟灵加入涂漆才堪堪做了一半。
玉莞看着这大好的日头,去了地窖,选出一部分红苕做种,又挑出一部分大的留着吃,把害了虫的切碎掺在草料里给小羊、小牛们吃了,烂掉的丢到地里去添肥,剩下的则全部背到了院子里,准备做红苕粉。
玉莞先把红苕挨个洗干净,由于数量多,快晌午了才洗完,玉莞便先把红苕晾着,去做了晌午饭。
玉莞清炒了个娃娃菜,又把昨天剩下的香肠、腊肉切成碎粒给四人炒了个饭,就草草用过晌午饭。
钟灵在吃过饭后很自觉的去洗碗、收拾,在小姑娘醒来的那天晚上,她去了玉莞的绣房,玉莞告知了她的病情和她哥哥为她所做的一切。钟灵跪着求玉莞,恳求她让自己换他哥哥,把自己卖掉换取哥哥的自由。而这时钟毓也冲了进来,阻止了钟灵,玉莞也没有多说什么,让钟灵跟着叔娃做做事,一来她的身体不适合做重活,二来每个人都在为这个家努力,她家也不养废人。
玉莞和张翠兰倒是去了院里,把已经晾干的红苕削皮后切成小块,放到一个大木盆里,然后放到石臼里捣成碎浆状,再放到磨豆子的石磨盘里再次碾磨,由于张翠兰挺个大肚子,玉莞力气又不够还套了小奶牛来帮忙,最终得了几大桶碎红苕浆。
这时候,钟毓和佟氏、玉岚也回家了,佟氏和张翠兰去张罗晚饭了,玉莞又和钟毓、玉岚开始把碎红苕浆加水拌匀,放到细纱布里滤浆。加了水的红苕浆放到纱布的时候很重,玉莞做了一个十字的木撑子,把纱布的四个角系在木撑子上,自己和玉岚掌控着木撑子和纱布,让钟毓往纱布中倒浆。
滤浆可是个技术活,既要把更多的淀粉滤到桶子里去,又不能把红苕渣掺和到桶里,三人也是费了好大力气,反复滤了几次,才配合默契,才得到几大桶滤过的红苕浆。
玉莞三人又把几桶红苕浆抬到屋檐下,用块板子盖起来,才收拾了剩下的红苕渣准备吃饭。
“这渣给小羊、小鸡吃行吗?姐姐?”叔娃看着这么一大堆红苕渣,问了下玉莞。
“当然可以,喂猪最好,你把这些渣和刚才削下来的皮子一起晒干,可以喂这些牲畜。”
等到仲礼和卢先生回来的时候,几人已经做好了饭菜,佟氏用干海椒炝炒了个莲花白,又蒸了嫩嫩的竹荪鸡蛋羹,烧了一道麻婆豆腐,最后按照玉莞的菜谱,做了道萝卜烧牛肉。
佟氏做的这种萝卜烧牛肉是川味版的,现将牛肉切成小块焯水后捞起,然后锅里下油、姜片、蒜块将牛肉爆香,接着加入剁碎的豆瓣酱,翻炒上色后,再加入清水、香料、酱油一起炖煮,炖个一个时辰再加入青头萝卜块,一起再炖半时辰起锅。牛肉香辣软烂,咬开肉质丝丝分明,萝卜也是耙软入味,汁水浓郁回甜。
吃过饭洗漱完毕,仲礼看着玉莞还是浮躁烦闷,便提议大家一起在堂屋坐坐。玉莞便放下堂屋的门帘,支起一侧透气的小窗子,玉岚在屋里点了一个火盆,佟氏、张翠兰、玉岚则围着做着针线。
玉莞想到日前在集市买的羊毛,又去拿进来洗干净。这羊毛也是北边来的客商卖的,她想尝试能不能编毛线衣。
钟毓和钟灵都未曾启蒙,玉莞便让叔娃教他们千字文、写大字。一方面巩固自己的知识,一方面加深记忆。而仲礼把卢先生请上上座,递了一个暖水袋给卢先生,才开始说起今日族里开会的事情。钟毓和钟灵本想回避,却被玉莞制止了,钟毓过目不忘的能力,她是打算培养成自家掌柜,而钟灵对于数字也很敏感,她想培养成账房,族里左右也不过是钱财事情,家里的情况他们了解一些也好。
仲礼一共说了三件事,一是族里想让卢先生作为族老,卢先生虽然不姓张,但户籍早已入到张家村,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的人。不过卢先生说自己想多教教这两个关门弟子,没有答应。
第二件事便是正月祭祀的事情。每户要出五十钱银子购买祭祀用品和准备九碗,村里的鳏寡孤独则免了,另外各家各户也得准备祭祀的菜品,族长当场让各家认了做哪道菜,到时候祭祀完了就拿来大家分吃。
第三件事就是玉莞让他和村长说的事情。
玉莞此时正往盆里卷卷的生羊毛里添加热水,还放了不少皂角液进去轻轻搓揉。因为洗羊毛的水温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她一直用手感知着,头也没抬就回到:
“先生不去是好事,这来不来就叫去开会商量,太浪费时间,且先生喜静,族老们开会一向闹腾。”
玉莞把洗了一遍的羊毛捞到另一个加有热水的盆里,又继续加皂角液搓揉清洗,继续说道:“该交的钱就交呗,至于九碗,你认了哪道菜?”
仲礼面有难色,不太好开口。还是卢先生代他说道:
“族里有些人见你们家富了起来,见仲礼又是第一次参加族会,让他认了香碗。”
玉莞这时才抬头看了仲礼一眼,仲礼顿时觉得压力巨大,这个比他小一天的妹妹,比娘亲还恐怖好吗。
“头碗就头碗呗,我们家也能做。今年也赚了点钱,做得了。”佟氏见仲礼没有说话,忙说了一句。
“娘亲,我不是心疼钱,族里当初的恩惠我也记得,不过,这恐怕没完吧?不然哥哥不会这样为难。”
玉莞又换了盆洗羊毛,冲着仲礼说道。
“是,临走我找村长说事时候,村长说还有两个菜没人认,他说师傅也算一户,我就又认了一个菜……”
仲礼还是说了出来,不过好像话还没说完就被卢先生打断了。
“这叫什么事,鳏寡孤独,我这都占了两样了,他们还不当着我说。”
“先生如今和我们家生活在一起,出一个菜,我们也认,没什么大不了的,另外一个菜谁认啊?”
玉莞倒没纠结为卢先生出钱出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家都是当作家规的。
“村长说本该是老张家的,四叔和四婶认了一道清蒸鱼,让他们再做一道时间上和财力上也不合适,而且他们也分家了,就问我能不能一起做了,说是我们家人口也多,今年也杀了两头猪,是道扎肉……”
仲礼越说越小声,他本想私下告诉佟氏,佟氏应该会答应,但玉莞却猜到了,他瞒不下去,忐忑的看着玉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