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令人压抑的气氛中,又过去了两天。
这天,思前想后的刘术清终于做了一个令人感到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的决定:去石棉劳教所看望罗中旭。
惊讶的是,刘术清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老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身体状况已是大不如前,而汉源到石棉至少有一百二十公里,这么远的路程别说他这么大年纪的人,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年青人往返一次怕都要三四天。
而大家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是,罗中旭为大树人民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人家现在落了难,不去看一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刘术清和李文定现在正争执不下。
李文定说:“叔,实在要去,让我替你去,路太远了我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刘术清说:“不行,我不亲自去一趟,到死也会心不安的。”
最后,李文定拗不过他,便决定陪他走一遭,两人带了几天的口粮,在第二天一大早便出发了。
第三天上午,他俩风尘仆仆到了石棉县城,已是疲惫不堪。顾不上休息,刘术清打听清楚位置后,马不停蹄又赶向那里。
待他俩赶到时,已经是下午了。然而,当刘术清向执勤人员说明来意后,却被告知罗中旭身份特殊不允许探望。
刘术清和李文定求爹爹告奶奶,好话说了一箩筐,执勤人员却无动于衷,还威胁他俩:若再纠缠不清,便将他们当作罗中旭的同伙抓起来。
无奈之下,他俩折返回石棉县城,在那里将就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又踏上了返程之途。
这一趟算是白跑了。白跑不说,返程中刘术清还染上了风寒,回到家里便倒床不起。娟子听说后,连忙从大树镇赶回来照顾他。待刘术清病愈后,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月。
在这半月里,娟子像侍候自己的亲爹似地无微不至照料着刘术清。她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一个承诺,一个或许旁人看起来很傻的承诺:柱子入伍时,在大渡河边叮嘱她替他照顾好自己的父亲。他那殷切的眼神到现在娟子还忘不了,仿佛就在昨天。
刘术清病愈后,整个人看上去更苍老了:脸颊青瘦,眼窝深陷,腿脚也不利索了走路顫颤巍巍的。
幸运的是,老人一生正直,乐于助人,尽管他现在人如日落西山,常常深居简出,但村子里的人无论老幼都很敬重他,都没有忘记他,所以时不时的常有人来探望、接济他。
海螺村的村民们都牢记着刘术清的告诫,大家都恪守本份,老老实实在家种地过日子。村子里的那份恬静。
海螺村,似成了一方净土。
岁月匆匆,转眼间便过去了十年,时间定格在了一九七六年。
在这十年中,日月轮回,沧海桑田,海螺村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有令人高兴的,也有令人悲伤的,人生百味,酸甜苦辣,都在这平凡的日子中让人反复品味。无论贵贱,老天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这该来的它总会来,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牙子在七二年便结婚了,是黄秀兰替他做的媒,女方叫康克琼小他两岁,中坝村人。一年多后,小俩口有了孩子,是一个女娃叫李雪梅。这名字是刘术清起的,他很欣慰老兄弟李老根后继有人,给娃起这名,是希望她像皑皑白雪中的梅花那样傲雪绽放;
喜子在牙子结婚的前一年成了家,但令人感到痛心的是,他在婚后不久去轿顶山伐木挣钱,不慎被倒下的树木砸在头上,当场便被砸死了。而在那时,他妻子刚刚才怀孕三个多月;
……
黎明的曙光来到了,但遗憾的是,刘术清没能看到这一天。他在昨年年底去世了,亨年八十五岁,是牙子和李文能夫妇、李文定夫妇以及村子里一些自愿帮忙的村民给他操办的后事。因为老人生前已无亲人,所以葬礼办得很简单但却很隆重。
牙子在有了孩子后,便拼命想法挣钱。他想多挣点钱,将夏天漏雨、冬天灌风的破旧的老房子重修翻修一遍,让妻儿住得舒适些;还想供女儿读书,因为他好歹也读过几年书,知道知识能改变命运的道理。
在这期间,他背过煤炭,替人赶过骡马,做过泥水匠,干过漆工,……但唯一没有做过的事,便是去轿顶山伐木,虽然他很想去,因为那活儿危是危险但来钱快,但他妻子康克琼死活不让他去,说是怕他万一步上喜子的后尘留下她孤儿寡母的日子咋过?
……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动听的歌声飘荡在大街小巷,飘荡在原野。歌声中,春天来临了,神州大地春意盎然,处处充满勃勃生机,崭新的希望如清晨冉冉升起的朝阳让人憧憬,让人向往。
歌声带着春天的气息悄然叩开了海螺村闭塞多年的大门。
海螺小学重新开学了,还是由赵雪担任校长,叶露和其他几位老师陆续回到学校任教;村子里通上了电,结束了祖祖辈辈晚上完全依靠煤油灯照明的时代,所有人的心里都亮堂堂的;赋闲在家多年的路军又回到原工作岗位,而张元谋等为非作歹的败类,都已经被抓了起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正义的审判……
在改革春风的吹拂下,海螺村里以黄万荣为首率先富了起来。他家那片柑橘林当初被刘术清保了下来,前几年便开始挂果了,只是不敢明目张胆拿出去卖,怕受到张元谋的打击报复,他老婆只能偷偷地东家卖一点,西家卖一点且卖得很便宜。而现在好了,可以放心大胆直接挑到集市上去卖,价格还挺好,慢慢地积攒下来,黄万荣家成了村子里的首富,让人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