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说。

且说曾鹏驱车来到雅安市，已是下午四点过将近五点。尽管他感到饥肠辘辘，但顾不上去吃饭，因为这个时间点市委快下班了，他便加快了速度。

这里他来过好几回，也算轻车熟路。停好车后，他直接去了三楼。市委魏书记在办公室里刚刚整理好文件准备下班，曾鹏门都没来得及敲一头便扎了进去。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魏书记抬起头一看，见是曾鹏，便问：

“小曾，你怎么来了？”

“魏书记，我有急事需要马上向你汇报。”曾鹏匀了口气说道。

“什么事这么急？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不行，我必须得当面向你汇报。”

魏书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正好17：00，下班时间到了，外面的走廊里传来关门声、说话声和脚步声。他走到门口关上门，对曾鹏说道：“坐下说，别急。”

尽管下班时间到了，魏书记的脸上并未有任何不悦。他了解曾鹏，如果不是遇到大事，他不会费那么大的劲儿亲自跑一趟。

“魏书记，事情是这样的……”曾鹏先将黄元龙的具体情况详细地作了一番介绍，然后再说了他想在汉源投资修建水泥厂的事，最后还说了自己的担忧，就是环境污染问题。

魏书记认真听了他的话沉思说道：“这么说，他这些年一直呆在朝鲜没回来过，此番回来，就是为了替家乡做点事？”

“据我了解的情况，目前看来是这样。”曾鹏谨慎地说道：“罗书记也说了，黄元龙是他亲手送出去的兵，是为国家出过力流过血的英雄。”

“罗书记，罗中旭？”

“是他。”曾鹏点点头。

魏书记轻轻一笑：“既然是老罗说的，那就没有啥问题，我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修水泥厂，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呢！”

他从桌上的文件中抽出一份递给曾鹏：“你看，这是上面刚下发的文件，政策放宽松了，鼓励有能力、有实力的人去创办企业，去带动地方经济发展。”

“小曾啊，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抓牢。我的意见是：大力扶持，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尽量多开绿灯，争取把这个水泥厂打造成汉源的龙头企业。”

“至于你担心的环境污染，问题肯定是会有的，但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们只能努力做好应对措施，争取把影响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曾鹏点点头：“魏书记，有你的支持，我可以放开手脚去干了。”

魏书记严肃地看着他：“我送你十六个字，你记住了：以身作则，勿忘党性，发展创新，造福于民。”

曾鹏郑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巍书记没有开口留他，他了解他，欣赏他：人年轻有冲劲，做事踏实，工作热忱，严于律己。这也是他当初提拔他的原因。

楼下，一阵汽车的马达轰鸣声由近及远。魏书记站在窗口，看着汽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他的眼里涌出一丝期待：

“东风吹，马达响，汉源开创新气象。”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汉源会因为黄元龙的到来，开创出一副崭新的新气象。

曾鹏在市区买了一袋饼工和一瓶水，随便填了下肚子，便驱车来到108国道，踏上了返回汉源的归程。

再说黄元龙这边。

他赶到富林镇时，已经下午四点。秘书小杨吃过中午后，什么也没做，一直在门囗的传达里等他，就生怕错过了。见到黄元龙走过来，小杨的心里松了口气，忙出门招呼他道：

“黄先生，你总算是来了。”

“黄先生？”黄元龙一愣神，随即摆摆手：“别这么叫我，我的文化水平不高，担不起这个称呼。”

“谁说知识份子才能叫先生？”小杨心里好笑：“叫‘先生’是对人的一种尊称。再说，我不叫你黄先生叫什么，难道直呼其名？这我可不敢。”

他想了想，说道：“要不叫你‘黄英雄′吧？”

“黄英雄？”黄元龙一怔，苦笑道：“我说你这位小同志是昨回事？昨净整些我高攀不起的称呼呢。”

“说你是英雄，这话是罗书记亲口说的。”小杨笑了笑说道。自从他知道黄元龙那张看上去令人觉得可怖的脸是在战场上负伤造成的后，他觉得现在看着不渗人了，相反，心里对他充满了敬意。

“罗书记？”黄元龙的心里一动：“他也住在这儿？”

“对，住在政府机关大院里，离这儿不远。今天他电话都快打爆了，不断询问你来没有。”

“罗书记怎么知道我要来？”黄元龙纳闷地问。

“是曾书记同他说的。”

“对了，曾书记在办公室吗？”黄元龙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不在，他中午就去了雅安，说要去汇报你同他讲的事情。”小杨看看表：“都这时候了，今天恐怕不回来了，有话只能明天说。”

“这种事情打个电话汇报不就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黄元龙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小杨笑了笑：“他亲自跑一趟，说明他对这件事情相当重视。走，我先带你去食堂吃饭。”

“饭就不吃了，”黄元龙摇摇头，说道：“机关大院在哪里？我想去看看罗书记。”

“我带你去吧。”

黄元龙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他在机关大院外面的小卖部买了点礼物，来到罗中旭家，小杨敲了敲门，问：“罗书记，你在家吗？”

“谁呀？”

打开门，讶然问：“小杨？怎么是你？黄元龙来了吗？”

小杨微笑不语，将身子移到一旁。

黄元龙的身影一下映入罗中旭的眼帘，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惊讶问：“这位是……？”

他随即反映过后，震惊问：“你……你是黄元龙？”

“是我！”黄元龙重重地说道。

罗中旭忍不住老泪纵横，上前紧紧抱住他：“孩子，你这是吃了多少苦？怎么整成这付模样？”

小杨忙接过黄元龙手里的东西，黄元龙腾出手来也抱着罗中旭，独眼里溢满了泪花。

“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他哽咽着感叹地说道。

罗中旭松开手，仔细地看着他：“你这模样，我完全认不出来啰。”

“没吓着您就好。”黄元元笑笑。

“说什么呢？”

罗中旭拉着他走到沙发前：“快坐下，咱爷俩好好摆下。”

他又对小杨说道：“小杨，去烧壶开水给我们冲杯茶，茶罐在柜子上。”

“好。”小杨应声说道。

他眼神急切地看着黄元龙：“快和我说说你这些年来的经历。”

“好。”黄元龙点点头，便说了起来。

听完他的经历，罗中旭眼神复杂叹道：“命运作弄人，没想到你吃了多么多苦？”

“没事，这不都挺过来了吗？”黄元龙不在乎地笑了笑。

“老实说，”罗中旭认真地看着他：“今天整成这付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为当初的选择后悔吗？”

“不后悔！”黄元龙坚定地说道：“如果还能选择一次，我还是选择去当兵，拿起枪捍卫我的祖国。”

罗中旭欣慰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从他个人情感来讲，他觉得心里愧疚，愧对那三个他亲自送出去的年轻人：一死两残。但于公来讲，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小杨将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放在他俩桌上后，在一旁坐了下去。

“小杨，你先回去吧。”罗中旭见他没有想走的意思，下了逐客令。

小杨摇摇头：“曾书记说了，让我负责接待黄先生，晚上安排他到县招待所去住。”

“住招待所？亏得想得出！不行，黄元龙今晚就住我这儿，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

罗中旭挥挥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