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黄秀兰等人到中坝村万国才家做了回宴席后,“秀兰互助队”的名号在大树很快便声名鹊起。就连远在大树镇的娟子也听说了,她还听说互助队的人手不够,正好她也闲着没事,便去了海螺村加入了互助队。
短短的一个月内,互助队又接接连了好几单生意。
李文定乐坏了,他这一个多月挣的钱,都快赶上别人累死累活在地头干上一年的收入。尝到甜头的他还专程跑了趟富林镇,去图书馆里买了一本《川菜大全》,拿回家让黄秀兰好好琢磨。地也坚决不让她下了,说有他就行,让她只管研究做菜。
黄秀兰自小便喜欢做菜,见李文定坚持,她也乐得这样,没事就抱着厚厚的书翻看。娟子还笑话她:“你读书时如果有这么认真,现在肯定在大城市里呆着。”
农村里现在流行的“九大碗”,实际上是民间的一种传统菜,但各个地方做法都不同,当地的厨师会根据本地方的特色和特产对菜品进行适当的改良,使之更能迎合当地人的口味。
黄秀兰知道,时代在不停地往前发展,人的思念观念、饮食文化、生活需求等等这些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如果她一直坚持做汉源的“九大碗”,总有一天会跟不上时代的节奏。
将来怎么办?她反复问自己。
创新!唯有创新,才能赶上时代的潮流。但汉源农村里的“九大碗”,她仔细想过了,无论是菜品的搭配,还是从符合大众口味的角度来看,各方面都让前人做到了极致,很难超越。
“汉源有木,名皇木;”
“汉源有椒,各贡椒。”
黄秀兰忽然间起起这句话来。皇木以前是专供皇家用的,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了。汉源清溪花椒在古时也是作为贡品,供皇家使用,所以称之为“贡椒。”
她想:何不用清溪花椒做主料,用它来做几道汉源的特色菜呢?如花椒鱼、花椒鸡之类的。
正是黄秀兰这突如其来的想法,于是便有了九十年代末二十世纪初风靡一时的汉源“贡椒鱼。”
不过,现在的黄秀兰也只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并未付诸行动。“贡椒鱼”的出现,是顺势而为产生的。因为从九十年代开始,汉源各地乃至其它邻县纷纷有人陆续开始效仿“秀兰互相队”的做法。都说同行是冤家,做同一件事情的人多了,钱自然就不好挣了。那时黄秀兰见竞争的人太多,便萌生了转行的想法,她想起以前的想法,便开始付诸行动,经过多次尝试,她终于用汉源花椒和本地的草鱼搭配研究出一道麻辣鲜香、口感和风味俱佳的菜品,并美其名曰:“贡椒鱼。”
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细说。
牙子在成都经管学校学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三个月里,牙子很努力地学习,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短处是什么,也知道黄元龙对他的期望很高。
他,不想辜负他。
培训结束后,任勇说是要庆祝大家终于结束了三个月的牢笼生活,便提议去吃一顿冒菜,吃饭的钱是大家一起摊的。
在成都生活的这段时间,牙子增长了不少见识,什么火锅、冒菜、烫串串、烧烤之类的,他别说吃,连听都没听说过。
当然,长见识的代价,自然是兜里本就不多的票子越来越少了。
吃完冒菜,他们坐公交车来到石羊车站,买好票后乘坐成都到汉源的班车回汉源去了。
回到汉源,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曾鹏带着小杨亲自到汉源汽车站迎接他们。众人下车后,任勇、崔玲玲等人和曾鹏、小杨打过招呼,大家相互道别后便各自回家去了。
剩下牙子一人拎着包孤零零站在那儿。
他有些不知所措。富林镇,他举目无亲;回家呢?时间上又来不及,恐怕没等他走到老鸭爬渡口,张老大就已经收船回家了。
“李树培,你过来一下。”这时,一道声音适时传来。
牙子闻声望去,见是曾鹏在叫他,便走了过去。
“水泥厂的厂址已经选好了,选在河西,场平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曾鹏对他说道:“下一步,我们准备到陕西省汉中市采购生产水泥的机器设备,县里决定由我亲自带人去那里联系生产厂家。你是黄元龙内定的第一任水泥厂厂长,我希望你能同我们一起去。”
“可我什么都不懂啊,去了恐怕也是白搭,还浪费车费钱呢。”牙子茫然道。
“车费钱不用你心焦,正因为你啥都不懂,我才打算带你去。”曾鹏没好气地看着他:“我们去后,厂家会派专业的技术人员同我们交流,讲解设备的性能、功效、使用方法等等,到时你可以借机好好学一下,熟悉熟悉设备。不然,你这厂长啥都不懂,以后咋管理?”
“是这样。”牙子明白过来,他问:“什么时候走?”
“后天中午,我们在这里碰头。”
“你今天是住在富林镇,还是想回家?”曾鹏问。
牙子苦笑了笑,说道:“曾书记,我倒是想回家,可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没事,”曾鹏摆摆手:“我让小杨开车送你到渡口。”
“那多谢了!”牙子微微躬身,感激地说道。
车上,牙子和小杨因为彼此不熟,一路上基本没怎么交流。小杨偷偷透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着牙子,想看看这位被黄元龙选定的水泥厂第一任厂长有何过人之处。但任凭他怎么看,都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相貌平平,头发散乱,胡子不晓得有多久没刮了,看上去甚至显得有些邋遢。明显是属于人堆里一抓一大把的大路货。
牙子敏锐地感觉到小杨在看他,便笑着问:“小杨同志,我又不是女的,脸上也没花,你老看我干什么?”
“我哪有?”小杨脸一红矢口否认:“我在观察后面的车况呢。”
“哦?观察车况不是看左右后视镜吗?”
“你也会开车?”小杨微感惊奇。
“这个我倒是不会。”牙子摇摇头说道:“去成都时,我见王师傅老是这样做。”
“哟!看不出你还挺会观察的。”
“一般般吧。”牙子谦虚道:“你不知道,刚去成都时我便闹了个大笑话。”
“什么笑话?”
牙子便对他讲了火锅的事,小杨听完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还真逗!”
牙子又和他说了些自己在成都的趣事,一番话下来,俩人间的关系无形间近了许多。
“李大哥,老鸭派渡口快到了,我只能把你送到这儿了。”小杨笑着开玩笑说道:“要是汽车能过河,我还真想把你送过去,看看海螺村是啥样,我还没去过呢。”
牙子拉开车门下车,对他说道:“总有一天,会建起一座横跨大渡河的大桥的。”
言罢,他关上车门对他挥挥手,转身走下坡去。
他刚到家门口,天色就全暗了下来。屋内黑漆漆一片,他摸着院门上挂着的铁锁想了想,向黄秀兰家走去。
牙子的判断没错,康克琼此时正在黄秀兰家,娟子也在。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确有道理。
三个女人大说小讲的声音隔老远都能听见。
牙子走进屋,笑着说道:“你们在讲什么,讲得这么高兴?”
“牙子回来了?”黄秀兰忙站起身。
“秀兰婶,娟子婶。”牙子招呼着:“是的,今天刚回来。”
“牙子,你是不知道,你走后互助队的生意有多好。”娟子笑着对他说道。
“有多好?快和我说说。”
康克琼便一五一十向他说了起来。
“三个月接了十五单,这么多?”牙子听完也很高兴:“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可不!你没见你秀兰婶脸上都笑出花来了?”娟子笑道。
黄秀兰微笑不语。她心里的确高兴。
“文定叔呢?”牙子环顾屋内,这种场合不见人,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在里屋数钱呢!”黄秀兰撇撇嘴,嘴角噙着丝笑意。
几人又说笑了会,牙子和康克琼便告辞走了。
回到家,康克琼有些嫌弃地对牙子说道:“你这衣服多久没洗了?身上好大一股味儿,快脱下来我拿去洗洗。”
说着,她便上前去解牙子的钮扣。牙子顺势一把抱着她,温柔地说道:“老婆,三个月没见,有没有想我?”
“我平白无故想你做什么?”康克琼啐道,心里却是甜蜜蜜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去,把灯关了。”
牙子“嘿嘿”笑着去关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