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掂起脚往竹篮子里望去，摸着脑门问：“大哥，这，这从哪里来的娃儿？”

锤头威刚想解释，富贵插话道：“大哥，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们，这娃儿是你生的。”

老二一拍他的脑门，责备道：“你胡说什么？大哥天天跟我们呆在一起，哪有时间去生娃。”

锤头威留意到婴儿又不哭了，嘘——一声，然后示意众人离远些，在弟兄们的质疑中，他清清嗓子解释道：“我今天下山，回来的路上看到这个孩子被扔在草丛中，周围又没有人，我怕他会遭遇什么意外，所以我就抱回来了。”

“啊？”弟兄们一头雾水，面面相覤。

锤头威似乎想起了什么，责问道：“胖子，是不是你干的，娃是你故意扔在草丛里让我发现的，对不对？”

“老大，我冤枉啊！我婆娘都没有一个，哪里来的娃？”

众人又哄然大笑。

“你不承认是吧？你说你手上有两个钱，哪一次不是从花楼用尽了才回来，这孩子说不定是你某个相好故意落在这里的。”锤头威越说越气。

“老大，我真的冤枉，你以为花楼的姑娘都是省油的灯，那叫一个比一个狡猾，比狐狸还狡猾，她们只是图我手上那点小钱，才不会给我生娃。”胖子越说越觉得冤屈，眼泪都快要留下来了。

锤头威想想好像胖子说得也在理，像他们这种抛身荒野，作恶多端的人，哪个女人甘心给他们生孩子。这时候，婴儿又哇地长声大哭，这种哭劲不像刚才，越哭越猛，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锤头威过去把婴儿抱起来，吩咐道：“去，给娃儿拿点喝的来。”

胖子看看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他哆哆嗦嗦的问：“大哥，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怎么还不去，他可能是饿了。”

胖子犹犹豫豫回答道：“可是，可是，大哥，这里没有奶娘，我去哪给娃弄喝的？”

众人再次乐了。有人取笑道：“胖子，你也有两个奶，干脆你给娃当奶娘得了。”

胖子怒斥道：“胡说八道，就我这两个小矮瓜，能一样吗？”

这一回，众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几个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老二也让他给逗笑了，指示道：“胖子，你去锅里拿点米浆过来。”

胖子刚转身要去拿，一头撞在老三身上。

“胖子，你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三哥，你回来了。我不同你说了，我要去给娃儿找吃的。”说完，马上跑开了。

老三觉得莫明其妙，老二悄悄告诉他：“老大捡了个婴儿回来。”

“什么？婴儿？”老三大吃一惊，抬头定睛一看，原来老大怀里确实抱着娃，还不等他发出疑问，锤头威便把孩子塞给他，“老三，你做事我最放心，这个娃儿由你带最适合。”

“老大，我也是大爷们一个，我也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呀？”老三拒绝道。

锤头威犯愁了，刀枪火海的事情难不住他，可是谁懂照顾娃儿呀？

老二自告奋勇道：“大哥，孩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锤头威一副不信任的表情，所有的弟兄也是一副怀疑的神情。

“我妹妹刚生下来不到半个月，我娘便因病过世了，我爹要干活才能给我和妹妹换口食粮，所以照顾妹妹的任务就落在我身上，相信我，”

弟兄们听老二如此说，总算松了一口气。何富贵打趣道：“山贼成了奶娘。”众人呵呵笑着。锤头威怒吼道：“没事都给我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弟兄们一哄而散。

胖子拿来米浆，婴儿吃饱喝足，换了尿过的兜裆布，便沉沉入睡了。

“大哥，我看这个孩子的身世不简单，我们收留他说不定会惹祸上身。”老三忧虑道：“孩子身上华丽的锦被，还有那顶帽子，丝丝金线在绸布间纵横交错，如果不是官宦人家，或者富贵人家，谁能用到如此好的料子？”

老二道：“既然孩子的身世不简单，我们到城里出个文示找到孩子的亲人，交换几百两银子回来肯定不成问题。”

“不可。”锤头威摇头分析道：“如果孩子的身世确实不简单，我们这样做，不但不能为孩子找回家人，反而有可能给自己和孩子招来祸害。”

老三也赞同他的说法，点头道：“这里不是繁华闹市，而是山间荒野，孩子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老二瞬时清醒了几分，反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孩子是被人故意丢弃在这里的？”

“极大可能是。狼山剿匪才过了不久，竟然还有人把孩子放在这里，有两种可能，一是故意的；二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管是故意还是不得已，孩子随时会遭遇危险。”

他们的对话让锤头威又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对方肯定会回来找孩子，一旦锤头帮因此而暴露，如果对方实力太强，想要杀人灭口，根本不需要惊动官府就可以把他们悄悄解决掉。

锤头威的顾虑一出，老二便慌了，言道：“大哥，那我们怎么办？不然我们把孩子扔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必竟这个孩子与我们大家没有任何关系。”

“不可。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虽然他与我们没有关系，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今日让我锤头遇见了，这就是缘份，锤头虽不是大善之人，这点良心还是有的，我定要护他周全。”

老二老三见他如此坚决，也不便再持反对意见。老三想起今日下山之事，问道：“大哥，今日下山可有何收获，弟兄们都等着再干几票大的，毕竟大家心里都很明白，此处不宜久留。”

锤头威思忖良久，终于作了一个决定——吩咐弟兄们收拾家伙，明天全体离开狼山。如果想要离开锤头帮，每个人都可以来领一笔安家费，想要跟着我锤头继续干的，锤头也绝不亏待。

老二并不赞成，他拒议道：“大哥，大伙上山前是发过誓的，誓要衣锦还乡，现在打退堂鼓，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锤头威的火气也上来了，吼道：“现在不是充英雄好汉的时候，是要活命，如果命都没了，这才是得不偿失。”

老二闷闷不乐，哼道：“反正我不管，我跟我爹说过，我要带上自己的婆娘，还有大把的银子回家，我爹苦了一辈子，我想他晚年享享清福。”

老三暗暗思忖其中的利与弊，劝道：“老二，一切听大哥的，你想一想，大哥什么事情不是先为我们考虑，现在的处境对我们确实很不利，这么做是弃车保帅。一旦，我们全帮覆灭，他日之时，你爹知道你只是一个土匪，你觉得他还会脸上有光吗？”

老二虽然还是面带怒气，也觉得不甘心，但他又觉老三说得在理，也不再作过多的挣扎，面子上也拉不下来，唯有愤愤躺回榻上不再言语。

这一夜，注定是狼山上最后这一帮团伙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