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回:学医术初到瑞草堂,过中秋冷拒岳青杨(上)(1 / 1)半解书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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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一大早,柳月瑶就帮着岳少松给岳子杉打点行装。首先是四棵人参,一棵送给白掌柜,三棵留着自己吃。再就是被子、鞋、衣服,还有三十两银子。做学徒要交束脩,从来没有过做学徒的经历,兄弟四个都不知道该交多少钱。既便是柳月瑶,她也没有交过,所以也没有数。没办法,先估摸着带上,不够时再回家来拿。

临走时岳子杉又打了退堂鼓:“算了,不去了,学医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出徒的,再说我这么笨,万一学不好,岂不是白白糟蹋钱?”柳月瑶说道:“我担心的是你能不能吃得了那个苦?”岳子杉说道:“四哥不怕吃苦。”“那不就结了?只要你不怕吃苦,三年也好,五年也罢,只要能学成,时间不是问题,钱更不是问题。”岳少松说道:“怕糟蹋钱就用心学,学到真本事比说啥都强。”

岳宸枫岳青杨进城卖豆腐,正好可以陪岳子杉去雇马车。

本来依着柳月瑶的意思,是让岳少松将他送到州城的,长这么大,岳子杉还是第一次出村子,不光柳月瑶担心,岳少松几个也揪着心。可是岳子杉说什么也不让:“我堂堂七尺男子汉,竟然自己去不了州城,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再说是雇车,我不认识路,马车夫还不认识吗?你们就放心吧。”

柳月瑶本想给白掌柜写封信,又觉得是为难人家,只好作罢:“对不起,四哥,我不能开这个口。”岳子杉说道:“如果他肯收我,我就给家里捎个信,如果人家不肯,说明我不是学医的料。”柳月瑶笑道:“那就回来磨豆浆卖豆腐。”

送走岳子杉,岳宸枫岳青杨这才去集市摆摊,丁灿茹已经等了很久了。

自从那天眼看着丁灿茹赶跑了胡强,岳宸枫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为自己的胆小懦弱羞愧,也对丁灿茹的胆识真心佩服,对她的聪明伶俐也十分赞赏。

不过赞赏是一回事,天天跑来陪着卖豆腐是另一回事,一个女孩子,传扬出去不好听。为这,岳宸枫劝过她好多次,让她安稳呆在家里,别再来集市上了。可是丁灿茹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依然我行我素。

原以为今天他们来晚了,丁灿茹等不及就会早早地离开了,没想到她还真有耐心。

岳宸枫说道:“你怎么又来了?一个姑娘家,也不怕别人笑话。”“愿笑就笑,本小姐不在乎。我来帮工,爱着别人什么事了?”岳宸枫故意沉下脸来说道:“小本买卖,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胆量请丁大小姐来当帮工。”“我又不要你的钱。”“不要钱也不行。”岳宸枫只想让她快点离开,她的眼中带火,看得人直发慌。

丁灿茹根本不拿岳宸枫的话当回事,她晃着手中的刀指着岳宸枫说道:“别惹我,哪天本小姐一不高兴,跑到你们家学做豆腐去。你们家在哪?岳家庄是不是?好找。”油盐不进,岳宸枫怒了,咣当一声,他把刚收的钱扔进钱匣子里,黑着脸说道:“家传手艺,月儿不让告诉外人。”他把岳青杨叫过来负责收钱,自己坐到小推车上生闷气。

自从丁灿茹来帮忙,岳青杨倒成了闲才,每天把摊子一支,就在小推车上一坐,悠哉悠哉。

丁灿茹负责切豆腐过秤,岳宸枫负责收钱,虽说配合默契,但一男一女,年纪轻轻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有一次丁灿茹差点切着手,岳宸枫脱口而出:“你小心点儿。”被一个正在等着买豆腐的老太太听到耳朵里,她啧啧笑道:“瞧这小两口,恩恩爱爱的,真让人羡慕。”说得岳宸枫从脸红到了脖子。丁灿茹倒是豁达,她说道:“他有媳妇,我是来帮工的。”听她这么一说,老太太直摇头:“可惜了,多般配的一对。”直到拿着豆腐走出老远,老太太还在念叨着,“可惜了。”

岳青杨在摊子前站了没有一刻钟,说什么也不干了。丁灿茹老拿眼睛瞪他,瞪得他浑身直发毛,胳膊上一抹全是鸡皮疙瘩。他回身坐到小推车上,任岳宸枫怎么劝就是一动不动。岳宸枫没办法,论耍赖,他耍不过岳青杨,只好又慢吞吞地挪到摊子前,和丁灿茹两个,一个切豆腐上秤,一个负责收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岳子杉坐在马车上,紧张,也好奇。他四处张望,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样子的。路比村里的路宽,树也比村里的树高,阡陌交通,庄稼地也比村里的广。岳子杉难掩兴奋,心随着马蹄哒哒声咚咚地跳着。

很快,马车到了州城。说好的只送到城门口,岳子杉晕晕乎乎的就被叫下了车。他背上行李,举目四望,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城池出现在他眼前。忽然想起“山顶千门次第开”,一个华清宫,一千重门,不得占据半壁江山?虽说是诗人的夸张,但也是帝王的奢靡。

看到城门口的士兵,岳子杉站到队伍后边,从怀里摸出路引来放到手里攥着。轮到他的时候,士兵接过他的路引看了看,问道:“想学医?”岳子杉点了点头。士兵又说道:“学好了当军医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岳子杉笑了笑,没说话。士兵把路引还给他,挥了挥手:“放行。”

进了城门,岳子杉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边前后左右看了又看。城大街宽,门面房一家连着一家。摆摊做生意的,一个接着一个,吆喝声此起彼伏。卖吃的,卖喝的,磨刀的,剃头的,针头线脑,琴棋书画,应有尽有。卖东西的多,买东西的也多,男的推车挑担,女的穿绫插花。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蹦跳着穿梭在人群中,不一会儿,手里多了个草扎的蛐蛐。他高兴地举过头顶,嘻嘻笑着跑远了。

岳子杉边走边看边打听,很快就找到了白记瑞草堂。他站在门外,压抑住紧张不安的心,默默地看着。这里和柳月瑶描述的一样,偌大的门匾上,“瑞草堂”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左下角以同样的手法写有“白记”两个字,只是略微有些小。店面上下两层,大门敞开,里边抓药问诊的客人有十几个,或站,或坐,脸上无一例外的布满了愁云。

有一个壮汉蹲在门槛上,拧着眉,捂着胸口,等里边的人提了药过来扶他站起来,才弓着腰慢慢地走了。岳子杉看着他佝偻着背,不禁皱了眉,再强壮的汉子,只要生了病,就会变得十分脆弱,面对病痛,人真的是不堪一击。

伙计们都在忙碌着,账房先生拨打着算盘,噼里啪啦。

岳子杉抬脚进门,右侧屏风边上站着一位姑娘,头梳垂鬟分肖髻,身穿藕荷色碎花衣裙,弯眉若含黛,明眸像繁星。

岳子杉猜想她应该就是白秀英,不禁心中暗笑柳月瑶看人不准,明明是温婉恬静,却被她说成是身娇体弱。自古女子娴静沉稳的多,哪能都像她一样活泼俏皮。

见有人来,白秀英忙迎了过来。只见她莲步轻移,似弱柳扶风;裙袂飘飘,如仙女离殿。笑颜微启,百花失色;朱唇略动,燕语莺声:“不知公子是抓药还是问诊?”

岳子杉深施一礼说道:“小生岳子杉,岳家庄人氏,在家排行第四。听闻白掌柜医学造诣深厚,小生斗胆,前来拜师学艺。”

“岳家庄?”白秀英不禁弯眉含笑,言语中加了几分急促,“公子可认得柳月瑶?”“正是家中小妹。”“原来是岳家四哥,秀英失礼。”

听说是柳月瑶的哥哥,白秀英忙又重新施礼。再抬头细细看去,只见眼前的男子两道长眉,墨画笔修蕴沉稳;一双秀眼,冷静深邃透从容。观其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度其人,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自觉,一池春水起涟漪,白秀英已是两颊绯红。

听到说岳家庄,白掌柜也忙走了过来。他审视了一番岳子杉:“既是月儿姑娘的兄长,就是我白某人的贵客,快快楼上请。”

岳子杉跟着上了楼。楼上一间雅间,雅间内一桌四椅,有茶有水有点心。东墙上挂着柳月瑶说过的狂草,上书:“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好诗。”岳子杉脱口而出,知道失了礼,又连忙赔罪。

白掌柜笑道:“这是前朝王冕的作品,《白梅》,不久前老夫偶然得了,心有所触,就疾书狂草挂在了这里。闲着的时候读上几遍,就会觉得心清气爽。岳公子也说是好诗,那便是知音了,请坐。”

分宾主落座,白掌柜说道:“请恕老夫冒昧,六月十七那天,令妹回到家中没有受到责罚吧?她走之后我和小女十分担心,原打算借着八月十五中秋节登门拜访,既然岳公子造访寒舍,少不得要叨扰几句,令妹还好吧?”

岳子杉微微一愣,初次见面,别的什么都还没说,一上来先问柳月瑶挨没挨打,这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人家既然问了,他也只能实话实说:“实不相瞒,小妹一到家就挨了三哥一顿打,责令她不许出门。”

白掌柜愧疚地直叹气:“到底是我们连累了她。”白秀英也着急地问:“打得严重吗?有没有受伤?”她埋怨白掌柜,“如果早一些去看她就好了,最起码能帮着解释解释。”白掌柜也很后悔,他说道:“月儿姑娘千叮咛万嘱咐,说先不要泄露出去,我就想着,等过段时间再去看她也不迟,没想到还是害她受了罚,罪过呀。”

岳子杉听得一头雾水,他们父女俩句句不离柳月瑶,这里边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他害怕柳月瑶遇到了什么麻烦,为免家里人担心而只字未提。

想到这里,岳子杉忙起身深施一礼:“恕晚生迟钝,到底出了什么事,害白掌柜和白小姐挂心?”白掌柜一愣:“月儿姑娘回家没有说吗?那她是为什么受罚?”岳子杉说道:“三哥打她,是因为她私自进山,害家里人担心。”“私自?她不是和你三哥一起进山的吗?她来卖人参的时候正好救了小女。”白掌柜把那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说到柳月瑶匆匆离开是担心三哥的伤势,岳子杉又深施一礼说道:“是小妹骗了白掌柜,应该是她害怕离家太久不敢再耽搁,才编了瞎话。对不起,子杉代小妹向白掌柜白小姐赔罪。”

“不敢,不敢。”白掌柜赶忙扶住他说道,“月儿姑娘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感激她还来不及,哪能怪罪?刚才着急询问,也是心里一直惦记的缘故,岳公子莫怪。”

白掌柜请岳子杉重新落座,他说道:“不知岳公子此次前来有何见教?”岳子杉施礼说道:“听闻白掌柜医术精湛,且宅心仁厚,小生心愿,拜在白掌柜门下学习治病救人之道。”一边说着,岳子杉把拜帖递了上去,一并奉上的还有柳月瑶给他准备的人参。

白掌柜笑道:“看来月儿姑娘采了不少人参。”他把拜帖收下,人参又还给岳子杉,“岳公子见外了,既然是恩人的兄长,可别说什么拜师不拜师的,老夫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岳子杉连忙摆手说道:“白掌柜误会了,我这次拜师与小妹无关。如果只是因为小妹的关系,晚生不学也罢。”

白掌柜问道:“岳公子以前可学过医?”岳子杉说道:“没有,只在家里看过一两本医书。”白掌柜点点头,有一定的基础,学起来应该不难,只是他这身体……白掌柜又犹豫了。

就岳子杉这情况,连出两次夜诊自己就得先倒下。可是柳月瑶能让她兄长来,必定是抱有很大希望的,万一岳子杉半途而废,自己该如何向柳月瑶交代?总不能去指责人家的兄长吧?

不过白掌柜也暗自庆幸,就岳子杉的事柳月瑶没有捎来只言片语,明显是把决定权留给了自己,不过,也把难题抛给了自己。

突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来日方长,你先在医馆里学做伙计,等过段时间咱们再商讨拜师的事。”人参,白掌柜留下了,他知道,如果自己执意不留,岳子杉的心里会很不安。

岳子杉确实心里不安,他很清楚白掌柜肯留下自己完全是因为柳月瑶。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来了。可是现在,他骑虎难下,走还是留,他犹豫着。

白秀英蒙了,怎么能让岳子杉当伙计呢?她觉得很对不住柳月瑶,急得她直看白掌柜。白掌柜吩咐她道:“把岳公子的行李提到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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