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跟在后边一边哭着一边说道:“是一个白发仙翁,驾着马车来接的她。”
“岳青杨!来人,”朱棣大声喊道,“给本王血洗岳家庄。”“王爷三思。”战鹰忙说道,“月儿夫人与岳家兄弟感情深厚,血洗岳家庄,月儿夫人怕是真就回不来了。”
“感情深厚?那本王呢?本王为她做的还不够吗?哪个女人能得到过本王这么对待?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本王在她眼里算什么?”朱棣愤怒地看向铁蛋,“是你给月儿报的信?”铁蛋慌乱地点了点头。
“来人,推出去斩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铁蛋磕头如捣蒜,早有两个士兵过来,架住他就往外拖。眼看真要死了,铁蛋仰头朝天高声喊道:“神仙姐姐救命!”
“且慢。”朱棣问道,“喜欢神仙姐姐?”铁蛋使劲点了点头。“那好,”朱棣说道,“从今天开始,你要时时刻刻跟着神仙姐姐,保护她,不能让她有一点闪失,知道吗?”
“保护?”铁蛋有些云里雾里。
朱棣说道:“她没回天上,她是去了岳家庄。记住,你去之后,她的一举一动,还有岳家四兄弟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报告给本王,如有延误,本王要你的狗命。周宁,”朱棣叫战鹰,“调周宁回营受死。”“是。”战鹰答应着。朱棣说道:“吩咐贾世清速回岳家庄,不能让月儿有半点闪失。”战鹰问道:“王爷不追吗?”“追?她既然要走,本王追也没用,又不能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朱平,”朱棣恨恨地咬着牙,“坏我大事。战鹰,叫刘成带几个人暗中保护,绝不能再有第二个朱平的事发生。”“是。”战鹰带着铁蛋找贾世清去了。
“来人,”朱棣说道,“传令下去,明日退兵。”他觉得整顿燕王府才是现在的首要任务。
回家的路上,柳月瑶一直张不开口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关心岳青杨的伤势?还是指责他拖了这么久才来找自己?还是问一问他心中的爱还存不存在?
柳月瑶不说话,岳青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指责她的无情?还是关心她在军营里的生活?还是问一问这么久了,她有没有想自己?哪怕一丁半点。
一个不说,两个不说,他们就这么一直沉默着,直到马车快到岳家庄的时候,柳月瑶突然喊道:“停车。”“吁~”岳青杨忙勒住缰绳问道,“怎么了?”
柳月瑶试探着问道:“我把你打伤了,大哥是不是生气了?”岳青杨说道:“说哪的话?大哥怎么会生气呢?”“哦。那我离家出走呢?大哥也不生气吗?”“不生气。”岳青杨心里说道,“庆幸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呢?幸亏你走了,要不然还得受牢狱之灾。”
柳月瑶的心里失落落的,打伤了人,离家出走,上战场去送命,作为亲人,不应该很生气很愤怒吗?三个多月,没有生气,也没有担心吗?她就奇怪了,三个多月的不闻不问,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今天的举动是心血来潮吗?三个多月,她觉得时间太久了,久得人心都远了。
马车经过新院子门口,柳月瑶问道:“三个多月,你们怎么没搬家?”岳青杨说道:“发生了很多事,没来得及。”“哦。”柳月瑶淡淡地答应着,“原来是发生了很多事。”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竟能让他们三个多月对自己置若罔闻漠不关心?
岳家小院的门口倒是站着一群人,岳宸枫、岳子杉、岳大牛、马旺财,还有小莲和荷花,只是唯独少了岳少松,看来没有血缘关系就是不一样,柳月瑶彻底失望了。
老远看见柳月瑶,岳宸枫他们都跑着迎了上来,拉着柳月瑶问东问西,吵得柳月瑶头昏脑胀。
“大哥呢?”她问。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岳宸枫拉着她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月儿别怕,一切有二哥。”
堂屋里,岳少松端端正正地坐着。
其实他也是刚坐下。自打昨天岳青杨去找柳月瑶,他一晚上都没睡,耳朵一直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就好像柳月瑶能立刻出现在院子里似的。今天一大早,他就在门口等着了。可是等了一会儿,他就回屋了,他觉得有必要给柳月瑶一顿严厉的训斥,以防她日后再往外瞎跑。“不许说坐牢的事。”他给家里所有的人下了死命令。
可是回屋遛达了一会儿,他又在屋里待不住了,就又跑到门口等着。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怕被柳月瑶发现,就又回到了屋里,来回踱着步。这会儿,他的腿实在是站不住了,刚坐下,就听见柳月瑶回来了,他赶紧板起了脸,就等柳月瑶进屋。
“给我跪下!”岳少松猛地一拍桌子,“你还知道回来?”声音太大,把柳月瑶吓懵了,不自觉两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岳少松呵斥道:“一走一百一十天,不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你把这个家当什么了?你二哥四哥要成亲,马旺财跟着你学武,黄家庄老老少少一百多口子,都指着你吃饭,齐鲁绣庄关门三个多月,直到现在也没有开张,你不管不顾,抛下这一切就走了,你还有点责任心吗?”
柳月瑶说道:“我没有不回来,今天三哥不去找我,我也打算过几天就回来的。二哥四哥成亲,我不想错过。”
岳少松说道:“你不回家,我把他们的婚事改在了腊月二十三。”其实是因为他们兄弟三个刚出狱,丁集头要求改的。他说时间匆忙,怕岳家准备不充分。话说的好听,不过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是怕兄弟三人从监狱里带出来晦气。
岳少松继续说道:“战场你也去了,你说,这一百多天死了多少人?血淋淋的,死人好玩吗?我说你的心怎么就那么大?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你就不害怕吗?万一哪天轮到你呢?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让这家人怎么活?”突然,岳少松只觉喉咙一咸,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如果他们死在县衙大牢,如果柳月瑶命丧战场,阴阳两隔……越想越害怕,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大哥,”柳月瑶忙站起来扶住他说道,“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跪下,”岳少松说道,“我来问你,战场还去吗?”柳月瑶摇了摇头。“还离家出走吗?”柳月瑶又摇了摇头。岳少松潸然泪下:“一走三个多月,你的心硬了。”
“我……”不知不觉,委屈的泪水打湿了衣襟,柳月瑶哭了,“三个多月,没有一个人来找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这个家不要你了?”岳少松紧抓着胸口,情绪太激动,他的心在不停地打着哆嗦。
他知道,他不应该生气,柳月瑶这一走,正好救了她。可他又忍不住要生气,说走就走,真当自己是没家的孩子了?
岳子杉说道:“三哥去找你,没想到被人骗了,南辕北辙,去了四川。我们几个不知道,还以为三哥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昨天三哥回家,我们才知道了一切。月儿,这个家没有不要你,你也不能再丢下这个家,知道吗?”
原来是这样,柳月瑶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他们:“是我错了。”她额头碰地,“大哥,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这时候,陆锦进来了,微微笑着说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赶紧起来吧。”一边说着,一边搀起柳月瑶,帮她掸了掸身上的土。离家饺子回家面,柳月瑶回来,她一直在厨房里忙着擀面条,“饿了吧?”她说道,“我刚做好了面条,咱们吃饭吧。”她问岳少松,“现在开饭吗?”
“嗯。”岳少松点了点头。
风尘仆仆,又刚哭过,柳月瑶说道:“我去洗个脸。”
等她转身回来,一家人都已经坐好了,岳少松左边原先柳月瑶的位置上,陆锦在给大家盛面条,一碗又一碗。接到面条的都会很客气地笑笑,或是说声“谢谢”,其乐融融的,柳月瑶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陆锦一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柳月瑶没好气地踢了大牛一脚,呵斥道:“往边上靠靠。”大牛看了她一眼,没有动。陆锦笑着说道:“月儿让你往边上挪挪,你就腾个地方。”“哦。”大牛往边上挪了挪,马旺财嘻嘻笑着也往边上靠了靠:“师父,你坐这儿。”柳月瑶也不搭理他,一屁股坐在了他和大牛中间。
岳青杨的心有些痛,界限划得这么清,连坐在一起吃饭都不愿意了吗?他深深地埋下头,狠命地扒拉着面条,哧溜哧溜的。
陆锦说道:“慢点,别烫着,又没人和你抢。”
“哦。”岳青杨顿了顿,慢慢地吃起来。
柳月瑶吃惊地看着他,这么听话?三个多月,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往都是岳少松说这个又训那个的,怎么今天岳少松一言不发,倒是陆锦在她柳月瑶的位置上噼里啪啦的指点着江山,指挥了这个又指挥着那个。看来这个家里还真有她柳月瑶不知道的秘密,是这个家重新换了主人吗?
忽地一下,柳月瑶站了起来,捂着肚子说道:“你们先吃吧,我胃不舒服。”
“怎么了?”岳子杉掠过马旺财抢过柳月瑶的手来,赶紧给她号脉。柳月瑶厌烦地抽出手来说道:“回来的时候走得急,呛风了,躺一会儿就好。”
挑帘进屋,柳月瑶的火噌的一下又上来了,陆锦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光明正大的躺在她柳月瑶的炕上。她一把抓起来,呼地一下全都扔到了地上,泪水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她听到堂屋的人好像都吃饱了,陆锦在招呼摞碗搬凳子擦桌子,柳月瑶拽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又过了一会,岳子杉挑帘进来,他捡起陆锦的衣服重新放到炕上,掀开柳月瑶的被子责怪道:“蒙着头不憋得慌吗?”
“不要你管。”柳月瑶重又把被子蒙上,一骨碌滚到了炕里边。
岳子杉笑着问道:“赶了那么远的路,不饿吗?大哥刚做的萝卜咸汤,你要不要起来吃点?”
“真的?”柳月瑶一掀被子坐了起来,门口爆发出一阵大笑。
岳宸枫进来指着她说道:“你就长点出息,没事喝什么萝卜咸汤?害得我输了吧?”
“讨厌。”柳月瑶红了脸,翻身倒在炕上,拽过被子又蒙上了头。
岳青杨偷偷地问岳宸枫:“我不是让你准备枣了吗?枣呢?”岳宸枫悄声说道:“都怨我,没说明白,陆锦不知道是买给月儿的,拿着送给二奶了。”“不是让你多买些吗?”“就是因为买的太多了,陆锦说吃不了浪费,就拿去让二奶做酒了,说是养血安神,对二奶好。”“都拿去了?一个也没剩?”岳宸枫点了点头:“是给的二奶,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行了,这事就怪你,人家陆姐姐怎么知道枣的事儿?”“我知道,都怪我。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明天我再去买吧?”这么点小事都没办好,岳宸枫的心里怪难受的。
吃饱喝足,柳月瑶想到二爷家走一趟:“该有什么惩罚,今天就一并领了吧,省得提心吊胆的睡不好觉。”
于是,除了留下小莲荷花看家,岳家众人簇拥着柳月瑶向二爷家走去,浩浩荡荡的,就跟打胜回朝的大将军似的。
这次不用二爷说,一进门,柳月瑶就跪下了。本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要打要罚,随便好了。
看到柳月瑶,二爷气得直打哆嗦。
正要开口,就听院子里有人喊:“爷爷,我回来了。”“世清?”二爷忙向外看去,只见贾世清急急地闯了进来,头发凌乱,风尘仆仆。
一进门,见堂下跪着柳月瑶,贾世清嘿嘿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一回家,就有这么好看的戏。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闯祸了?偷人家东西还是和村民打架了?不守妇道,这要是我贾世清的媳妇,浸猪笼都是轻的。我说柳月瑶,岳家待你也不薄,你怎么就不知道惜福呢?”
“混账东西,”二爷骂道,“从哪学的?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完了,贾世清伸了伸舌头,说秃噜嘴了。
二爷说道:“你的账咱们待会再算。柳氏,”他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你不守妇道,多次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岳家不能再容你了,你好自为之吧。”他叫岳少松,“写一张休书给她,二爷给你选个良辰吉日,迎娶陆锦进门。”
三个多月,陆锦不离不弃,忙里忙外,辛辛苦苦地照顾着岳家,二爷都看在了眼里。不光二爷,岳少松也都记在了心里,他也打心眼里喜欢上了陆锦这个豁达、大气、不拘小节,又对他情深意重的姑娘。可是写休书?岳少松犹豫了。
柳月瑶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三个多月来发生的大事,岳家真要改天换地了。其实改就改吧,柳月瑶也没有太在意,只要大家对她还像以前一样,她就知足了。
等等,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吗?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岳子杉岳宸枫的那两桌已经撤了,岳少松的也要撤吗?想撤也得等九个月之后才行,什么离家饺子回家面?她柳月瑶最想喝的是萝卜咸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