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你手里的真太快了提醒你一句,没事儿吧?”赵永康伸了个懒腰,走到张桂春身边,蹲下来关切的问道。
“没事儿,哪有那么金贵了?天天干活儿的手,不碍事的。你工作做完了?”
赵永康沮丧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张桂春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给丈夫捏捏肩膀,絮絮叨叨的开导道:“我们年纪大了,事情慢慢做,做不完呢就交给孩子们。”
赵永康闭着眼睛享受着按摩服务,笑着说道:“你刚刚还不服老,怎么扭头劝起我来了?对了,孩子们呢?”
“该上班的上班,该考试的考完了也不知道去哪疯了。”
“你说怎么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呢?”
是啊,怎么一转眼孩子就大了呢?
赵启英下了班并没有着急走,刘前进已经跟着师傅学习进厂上班半个多月了,只要时间错的开,她总会去他们车间看看。
大夏天里,本就闷热的开棉车间里大老爷们儿们早就顾不得形象和厂规。各个都穿着二股筋背心和短裤,任由黏腻的汗水沾着棉渣和杂质扒在自己身上。厚重的棉布口罩在汗水的侵蚀下,也早已湿嗒嗒的趴在口鼻处。每个人都像跑没油了的车,有气无力的混乱抡着手里的工具,只有刘建设,仿佛一个加满了油的机器人,动作规范心无旁骛的干着手里的活儿。
“哟,建设快看看谁来接你下班了?”赵启英的倩影一闯入这个满是尘渣和汗蒸气的车间就迅速吸引了大家伙儿的注意,不用问,一定是看刘建设的。
刘建设听到大家叫他,还保持着工作的状态,木讷的回头。看到赵启英的身影,立马扔下手上的工具,把自己笑成一朵雨露下尽情绽放的向日葵,向她奔来。
“今天工作的怎么样?”
“班...班长夸我了。”刘建设害羞的隔着帽子挠挠头。
“那我接建设走了?”赵启英一面热络的跟大家打着招呼,一面帮刘建设拍打着尘渣离开了。
“启,启英姐,我能自...自己回家。”走在被余晖包裹的路上,刘建设说道。
赵启英抬起胳膊,豪爽的用短袖边边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她抬眼看看要落下的太阳,又看看身旁这个高大健硕的孩子,笑了。
“是啊,不知不觉我们建设都这么大了。”
“我长大了,能上班...赚钱。奶奶...可...可高兴了。”
刘建设的大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泛着点点波光,他有棱有型的五官像被封印的精灵,这种跳动的美丽时隐时现,只有细心地人才能发觉。但幸好眼睛是可以说话的,诚实又可爱。
看着刘建设一天一个新变化,赵启英的心里别提多安慰了。是啊,眼看着弟弟妹妹们都有了好的出路,就算自己马上结婚了,也能放下担子了。
她心里想着,脸上笑着,跟刘建设并排走着。到了家属区不久,迎面就碰上了闲话中心正在那颗老槐树的阴凉下热络的召开茶话会,为此象棋中心的大爷们都不得不各个光着膀子,扯着更大的嗓门激烈对战。
“建设,过来!”那张永远粘着瓜子皮的厚嘴唇穿过嘈杂的人声发出刻薄的指令。
赵启英用余光就瞄到了那张她厌烦的油腻脸庞,用胳膊戳了戳刘建设示意他过去。刘建设呢,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放慢了脚步,却又不愿偏离自己行进轨道。
“嘿,你妈叫你你听不见啊,耳朵聋啦?”范梅看见自己儿子站在赵启英身边对自己的呼唤无动于衷,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管上裤子上沾了多少泥土,用沾满瓜子屑的黑手一抹黏在自己脸上的碎发,拖着塑料凉鞋就从人堆儿里冲了出来。
还没等刘建设开口,范梅就踮起脚伸出自己连指甲缝都有些黑污的手,狠狠地揪住儿子的耳朵,疼的刘建设发出“咝咝”的惨叫。
“你这是干啥啊!有你这样当妈的吗?”赵启英本不想参与,哪料到范梅下手这么狠,一把抢过刘建设,一边帮他揉耳朵一边大声责问道。
“我怎么当妈也用不着你来教育我,我儿子我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你给我过来!”一看对手来了兴致,范梅的斗志立刻就燃烧起来,当即就进入了状态准备开始抢人大战。
闲话中心的女人们自然是喜欢这样的好戏,你一句我一句指着三人嬉笑着。象棋中心的大老爷们儿却看不过去了,七手八脚的拉开了三人。
“我说范梅啊,有话好好跟孩子说,这么大个孩子还揪耳朵呢。”
“是啊,建设这孩子多乖啊。没上班的时候,天天看我们下棋,来得又早还给我们把这地方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多好一孩子。”
“就是,再过两年都能给建设说媳妇儿了,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
范梅一看人多势众全是冲着自己来的,甩开两条胳膊就在全身死命拍打。脸上沾满的不明液体也分不清是汗还是泪,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迅速的驱赶了围观人员。
一看自己的办法起了作用,趁赵启英不备,范梅一把扯过刘建设的胳膊,狠狠捏在手里,一溜烟往家里奔去。
赵启英刚要追就被象棋中心的大爷们拦住了,也是,毕竟是人家的儿子。转念一想,好歹家里还有奶奶护着建设,范梅也没什么撒泼余地,也就罢了。
马小丽考完试一身轻松,所以换了一身轻便的短袖短裤,脚蹬一双白色帆布鞋。站在镜子前左思右想,她决心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没有丝毫毛刺的精致蜡像。干脆大热的天气干脆把头发全都盘起来,站了许多凉水抹抹,确保每一根头发都严丝合缝的贴在头上,以免在午后太阳的炙烤下,蜡油滴下的时候殃及发型。她再三确认,嗯,是比章钟晚要美一些。
刚刚吃过午饭,章钟晚正在办公室里打包要出去送的药,除了厂子里的职工,今天还要去厂子后面的村子里给村民送药,所以她早早便准备起来。
“小晚,你干嘛呢?”马小丽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