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罗阿爹黝黑的脸颊已开始泛红。
“一禾小姐,我们老两口这么多年一直对你恭恭敬敬,不为别的……”
罗老爹说着眼角也开始泛出泪痕。
“因为你阿娘对我二人有恩,我老汉自己不吃也要把你好好养大。”
罗阿娘已经控制住了眼泪。
“当年,你娘在阮府做工,和阮老爷有了你后,阮老爷把你娘纳为妾,阮夫人秦氏嫉妒生恨。”
罗阿爹在一旁不住的喝酒,罗阿娘叹气。
“你阿娘怀孕贪嘴,多吃了几个酸李子。秦氏不依不饶。
趁阮老爷不在家,拿烧火的铁棍打你娘,正值盛夏,你阿娘被她打的皮开肉绽。
她挺着大肚子从阮家逃出来。
我在村头发现你娘晕倒在地上,身上还发着高烧。
我把你娘背回家养伤。
你娘苦苦等了阮老爷三个月他也没有来接你娘。
后来,俺那不争气的儿,不好好干活,偏偏学会赌钱,要债的追来,差点把他砍死。
他为了躲债,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俺老两口可就遭了罪喽。
要债的三天两头来家里闹,说甫生再不出来还银子,就把俺们都活活烧死。
你阿娘为了救俺两口,把自己在阮家攒的银子都拿出来替俺儿还了债。
后来你就下生了,可能是见你娘生了个丫头片子,阮府再也没提接你娘回府的事。
阮老爷只是派人来送过几趟银子。
你娘等啊等,整天郁郁寡欢,我再去看她时,已经在房梁上吊死了,浑身都硬了。”
罗阿娘一口气说完。
阮一禾继续问,“那为什么阮府最近又突然要接我回去了?”
罗阿娘擦了擦眼角的泪,“听说,阮老爷给您定了门亲事。“
小樱桃含着嘴里还没嚼完的牛肉说道,“这个月里,阮府派人给一禾姐姐送了好多吃的呢!”
接着她的话茬,罗阿娘又说,“阮老爷是怕别人说他苛待了自己的女儿。
还有一个多月中秋就到了,一禾小姐也要离开了。”
罗阿娘眼神中对阮一禾有不舍,也有心疼。
从罗阿娘和罗阿爹的言谈中,阮一禾看出,这个阮府并不是那么好混的,也是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地方。
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被人算计死。
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阮一禾不想就这么在罗家干等着,何况她还答应了叶掌柜要去当铺做学徒。
翌日一早,阮一禾便来到了当铺。
叶掌柜一见阮一禾真的来铺里,十分高兴。
阮一禾跟叶掌柜进了当铺内堂。里边的榆木架子上摆了各种花瓶,坛子,还有盒装的人参,皮草等。
旁边则是接待用的桌椅茶盏。
叶掌柜给阮一禾介绍,“这是招待贵宾的内堂。”
叶掌柜示意阮一禾坐下。
“罗姑娘,字可识得一二?”
“识字的,叶掌柜。”
叶掌柜颇为诧异。
阮一禾想起了自己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面试时,也是这般恭恭敬敬,生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叶掌柜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冲门外叫了声,“陈安,进来。”
“这是罗英,你们以后也算是同门师兄妹了,你带罗英在铺里四处转转。”
陈安十八九岁模样,额头有几粒红红的青春痘,腮边有绒毛般软软的胡须,话不多,十分腼腆。
当铺店面不大,但是后院宽敞,和陈安转了一大圈,两人都冒了些许汗珠。
叶掌柜把两人叫回屋内。
“罗英,这当铺的前屋后院可都看清楚了?”
叶掌柜问。
“看清楚了。”
“那我就来考考你们,若你们想买我这铺面,而我又犹豫不定,你们该如何劝服我,还要适当压我的价。”
这是入销售行业的最初级问题,对于现代销售经理出身的阮一禾简直太容易了。
叶掌柜边缕着下巴仅有的一小绺山羊胡,边指着陈安。
“你跟我学的久,你先说说。”
陈安涨红了脸,额头上的青春痘变得格外显眼。
憋了半天陈安说了句,“师傅,您平时里教我的都是当赎物件的问题,而你考这个已经明显超出了范围。”
叶掌柜微蹙了下眉头,“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你倒是说说看。”
陈安咬了咬干裂的下嘴唇。
“师傅,您这后院的水井经常打不出水,茅房又离前台太远,哪里能卖上好价,不如您就贱卖给我吧。”
叶掌柜生气摇头。
阮一禾想,这话要是她的下属说的,早就让他卷铺盖走人了,这么说完,卖家暴跳如雷,谁还和你谈。
转念一想,这小伙也不过十八九,还算是个孩子,答不出倒也正常。
“罗英,你来说说看。”
这让阮一禾说,她能说出一百个劝服成交的理由,但是又怕说的太多得罪了陈安,就简单说了几句。
“叶掌柜,我见您后院有两棵劲松,这树虽不值什么银两,不过我属金命,与木正合。
虽然现在世道不好,多处铺位歇业,无人问津,不过买卖这东西讲究缘分,若您出价合理,我能接受,咱们今天就促成一桩好买卖。
若不成,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只当与您的铺面无缘,绝不强求。”
阮一禾说话看人目光镇定,敢直视人的眼睛,容易让人信任,这也是一个销售人员必备的素质。
阮一禾说完,叶掌柜不禁惊叹!
“好!此番既抬举了卖家,表达了诚心,又没打定非买不可,果然孺子可教也!”
她这一番话也把陈安衬的一无是处。
“开饭啦,都过来吃饭吧。”
说话的是一个慈祥又微胖的女人。
当铺是管伙计食宿的。
“你以后就跟这个臭小子一样,叫我师傅吧,叫掌柜的显得生分了,饭堂里叫吃饭的是你师娘。”
叶掌柜说完便引阮一禾往饭堂走。
又回头严厉地对陈安说,“去前台看铺子,等大家都吃完了你再吃!”
陈安悻悻地往前台走去。
阮一禾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追逐着自己,她的余光撇过去,见陈安正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
目光里气愤中又透着稚嫩,十七八的少年生起嫉妒心来倒是也蛮可爱的。
阮一禾觉得好笑,倒也没放在心上。
“这姑娘就是罗英吧?我昨天就听你师傅说有个小姑娘要来铺里帮忙,聪明伶俐!”
叶夫人笑盈盈地对阮一禾说,她说话的样子温柔又让人听着舒服。
阮一禾大大方方,脆生生地叫了声“师娘!”
她知道,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自己二十多岁的年龄并不算大,不过自己现在年龄是十五六岁,当然要礼貌又谦和,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装嫩。
吃过饭,叶掌柜叫阮一禾去前台,他准备教教阮一禾各个物件的谈价技巧。
本来这些是需要跟着掌柜的学个一年半载才会涉猎的,掌柜的见她聪明又有天赋,便想早些教会她。
陈安跟着叶掌柜学了大半年,毫无进步。
叶夫人多年腿脚不好,多处求医无果,叶掌柜想赶紧找个人能够在铺里独当一面,他好多些时间照顾夫人。
在当铺里呆了几日,阮一禾发现叶夫人走路总是蹒跚漫步,有时候甚至要拄着拐棍。
看她的年龄不过才五十出头,还没到年老体弱的地步。
因为叶夫人一直对阮一禾很好。她也想帮师娘减轻痛苦。
“师娘,您的腿很疼是不是?我在乡下跟郎中学过一点医术,要不我给您看看?”
阮一禾说的认真而坚定,半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你说你会看病?我这腿疾是顽症了,可不好医。”
“我试试,或许会有法子。”
“好,那你就来帮师娘看看吧。”
叶夫人虽然心里不太相信,不过她善良又善解人意,她不想扫了孩子的兴。
阮一禾正准备跟叶夫人一起进屋内帮她看病,没留神身后有人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一直把她拽到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