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船鼓手看江东离上船,立刻恭敬让出位置,江东离也不推辞,接了鼓槌,站好位子。林太妃看着两个儿子带队比试,自然欣喜非常,沈嘉柔却觉得毫无悬念,就算有江东默执拗不肯让绿船放水故意输给江东离,可是红船上桡手们看到大boss在船上擂鼓指挥,怎么会不拼死卖命地划船呢?
旗手示意,两船箭一般飞出去,红绿船几乎是齐头并进,沈嘉柔倒有点吃惊了,这绿船上的健儿们还挺耿直的呀,到了对岸,只在回程的时候两条船差出半个船身,林太妃没有看明白,拉着沈嘉柔问,沈嘉柔也没看明白,只好小声说,“媳妇也没看清楚怎么就有了差距。”立在不远处的那位大力士听了,上前给林太妃施礼:“在下王爷旗下左参将蓝鹰见过王妃。”林太妃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这不是阿蓝吗?你不是回乡照顾父母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应该叫我太王妃,这位是我的媳妇,现在的王妃。”蓝鹰和沈嘉柔见了礼,才笑笑:“回来几个月了,谢谢太王妃惦记。”说话间再抬头,红船的优势扩大的很明显,已经超出绿船一个船身的距离,蓝鹰含笑解释,“刚才因王爷指挥得当,桡手们转身速度比绿船快半拍,所以有了半个船身的优势,现在乘胜追击,看来是胜券在握了。”沈嘉柔再看果然红船已经开始冲线,绿船虽然勉强追了半个船身回来,终于是红船得胜。一时江岸两侧欢呼声不断,看到大儿子获胜,林太妃很是高兴,远处江东默下了船给哥哥施礼,沈嘉柔看得出江东离除了要让自己的弟弟输的心服口服,也是存了身先士卒,鼓舞士气的意思。反正今天就是大家高兴,这也算与民同乐吧。
蓝鹰送林太妃回凉亭休息,沈嘉柔跟在后面听他们聊天,蓝鹰因父亲重病,告假回家侍奉父母,最近因为匪患和羌族作乱被招了回来。沈嘉柔心里感叹,江东离这个藩王果然很不容易,朝堂上江暮山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削藩,封地附近也不消停。转念一想,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不过是个过客,寄居在这里一年半载,只要这段时间平平安安就好,剩下只能请恒王殿下自求多福了。
傍晚,王府里的两班小戏各自开唱,男人们都在前头,戏台正在唱赵子龙大战长坂坡,热闹非凡,后头女眷们点的是凤求凰,缠绵悱恻。沈嘉柔不耐烦看这些,可是自己顶着个长媳的身份,宾客满堂,总不好意思告假,也只能伺候着,吃了晚饭,女眷们陆陆续续的告辞,这才散了,洗漱更衣后,沈嘉柔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也不知道江凌燕会不会和亲?江济宇有没有出兵,天气渐热,心里怪闷的,她让青芷和芍药陪着,想去栖月苑抄经,出了舒云居院门,听听前院已经没了声息,想是散了,再走几步远远听见悠扬的箫声,她扶了丫头走过去,回廊上,几只仙鹤垂着头打盹,再往前依稀看见前头水榭里有人舞剑,月光下剑光如水,舞剑的人身形矫健沉稳,腾挪进退却很是轻灵敏捷,芍药小声说:“是王爷。”沈嘉柔点头。吹箫的似乎是蓝鹰,沈嘉柔不知道他的剑法怎样,明明暗暗的灯光里,只看得见江东离模糊的俊朗的轮廓和他月白色的罗袍,在月色里好似谪仙人。一时箫声停了,江东离收剑,两个人靠着水榭栏杆喝酒聊天。
沈嘉柔看了半晌,觉得心里似乎没那么浮躁了,转身带着丫头回房睡觉。那夜江东离回来的很晚,他身上带着惯常清冷的香气,沈嘉柔依稀觉得他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才睡。
端午节后两天,沈嘉柔收到了江凌燕的来信,信中只说些京中的趣事,说甚是思念她,并没有说和亲的事,想来她怕自己担心。还说天气热了,甚是想念她做的凉糕和冰麒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沈嘉柔很想问问江东离朝中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可是看见他又懒得搭话,索性不问了。
沈嘉柔趁着早起请安江东离也在,跟林太妃说第二天想出去逛逛,林太妃也想去,可是想起约了人打牌,只好说下次再一起去,江东离微微皱眉,看到林太妃点头答应,他也就不多说什么。第二天,沈嘉柔带了四个丫头并两个出门的婆子跟着,在大门口阿诚带着一队军士早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沈嘉柔过来行礼:“王爷吩咐阿诚护送着王妃出门。”沈嘉柔扶额,这哪里是出门逛街,怎么这么大的阵仗。好在他们也知道沈嘉柔不耐烦,走到集市先是把等闲人等都赶走,然后只是远远跟着,沈嘉柔先去看了首饰店、布匹店,还去买了几包糖果糕点,然后说要买胭脂水粉,远远看到江济宇的那家昳丽胭脂店开在闹市旁边的深巷中,远远可以看到招牌,沈嘉柔担心落了痕迹,倒不敢过去,她看着那家店,对青芷使个眼色,青芷点头,她们又随便又逛了几家铺子,打道回府。
坐在马车上,沈嘉柔想起自己临行前问江济宇问什么会在江东离的地盘上开家店,难道还要监视他?江济宇笑着答道,“我又不是针对他,几家封地都有我父皇的暗哨,我就也放一个点,谁知道会有什么用处,最起码如果我想悄悄跟庆远传个消息,别人不会知道。”沈嘉柔突然觉得自己不太了解这些皇室子弟的心思。
回府先去见了林太妃,把买来的糕点糖果送了些给她尝尝。午睡起来,沈嘉柔关了房门,悄声嘱咐青芷,“明天你带着这个鱼牌去那家昳丽胭脂店找掌柜的,出示令牌让他打探下朝中消息,问问大皇子和八公主的近况。”青芷点头称是,收好鱼牌。
第二天青芷回来回复说掌柜的叫李全,看了令牌,说两天后给消息,沈嘉柔点头,青芷交还了令牌,沈嘉柔收好。这时,紫芸来报说太王妃有请,沈嘉柔整理了下妆容过去,林太妃说想这个月十五去宝华庵上香,让她同去,林太妃拉着她笑,刚好你也去拜拜菩萨,早点为江家开枝散叶。沈嘉柔照例害羞地低了头,心里暗笑,菩萨再厉害,也帮不上忙,江东离枉费自己的好心,不肯纳妾收通房。
两天后,青芷得了回信,说江济宇请令出征被拒,朝中派苏大将军增援西疆。沈嘉柔舒了一口气,这战局还得拖一拖,至少江凌燕暂时不用和亲。
出门的那天,阵仗更大,除了全套仪仗,丫鬟婆子,小厮管家,江东离还派了三百军士护送,沈嘉柔心里暗暗翻白眼,这位爷怎么排场比江济宇这皇子还大。林太妃打趣她,“看阿离多紧张你,当年我出门老王爷也没弄出这么大阵仗。”沈嘉柔除了低着头装害羞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宝华庵里早已经有王府的人来清场安排好了,主持早就在山门口迎接,先是在各殿里随喜了一番,林太妃说给老王爷和江东离在殿里各供了一盏长明灯,又去添了灯油,布施了香油钱,主持智静尼姑年约六旬,气色却是极好,神色安详,笑眯眯地陪着,林太妃又跟她讨论了会儿佛法,用了素斋的中饭,沈嘉柔觉得庙里的饭菜味道挺好吃的,虽然只是油盐炒豆芽,煎豆腐炒青菜和素油炒双菇并白米饭和酱汤,但是做得很干净,别有滋味。
一早出门礼佛,林太妃也累了,借了干净的禅房去午睡,说下午再回去,她让身边的嫲嫲陪着,不要沈嘉柔伺候,沈嘉柔也自去休息。
睡了一觉起来,沈嘉柔睁眼看到天色墨黑,一时间有点迷糊了,这是一觉睡到晚上了吗?青芷看她醒了,过来伺候,“这是什么时辰了?怎么天色这样暗?”
“王妃,天估计要下大雨了,阴沉的厉害。”
沈嘉柔点头,“怪不得,我以为自己一觉睡到半夜了,还在想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婆母起来了吗?”
“奴婢刚问了李嫲嫲,她说还没有。”
沈嘉柔起身整理好,看着天要下雨,不敢出去,就扶着芍药沿着寺庙的回廊慢慢往后头逛去,才走了几步,连廊外边已经起风,然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只好转回来,才到门口看到林太妃身边的李嫲嫲笑着迎上来,“给王妃请安,太王妃醒了,请您过去喝茶吃点心呢。”沈嘉柔含笑点头跟着她去了前头禅房,见到智静正陪着林太妃坐着,见她进来起身施礼,林太妃笑着跟智静说,“大师陪了我们许多时候,您若有事先去忙去,我们婆媳说说话等雨停。”智静笑了,“太王妃难得来一次,我陪着是应该的,您这样的贵人,我们求还求不来呢。不过若是您要和王妃说体己话,我就先去灶上看看晚膳,若是雨太大,路难走,不如今晚就住下?”
林太妃点头。智静合什告退。沈嘉柔觉得这老尼真是个聪明人,只是不知道林太妃要跟自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