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和如儿，自然指的是他的妾室和那个女儿。

这，是试探吗?

没有坐下，范雅回答，“父亲国事繁忙，雅儿可以应付。”

没有正面回答是否被欺负，倒是来了这么一句，让范雎略有些惊讶。

林氏和如儿一贯飞扬跋扈，范雎知道，范雅到丞相府定是会受到刁难。

他以为这个女儿会委屈求全，或是哭泣告状，没成想她来了这么一句。

“那便好，你自小与祖母生活，父亲还担心你应对不了她们二人。”

担心应对不了还晾她这么多天……范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显然范雎在试探她，试探她的胆量和处事。

“秉丞相……”下人在门外通报。

“进来说，”范雎抬了抬手，让他直言。

“……是，秉丞相，宫中华阳夫人已得安国君同意，收公子异人为子，名为子楚。”

华阳为楚人他更名子楚，其意昭然若揭。

范雅收住表情，想不到他为了夺位，竟也能“委曲求全。”

“下去吧，”范雎沉默片刻，脸色有些差。

范雅趁机道，“父亲，女儿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说。”

“王孙子楚刚一归秦，便获得华阳夫人喜爱，过继到正室名下。公子傒虽这些年深得太子宠爱，但太子一贯是听从华阳夫人，如此一来，到安国君继位，公子楚被封为太子便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丞相的脸色更差。

注意着他的神态，范雅一笑，“可公子傒近年来帮着国君处理政务表现出色，宗室也对他赞赏有加，想要从他手里夺权也并非是件易事……”

说完，她又加了句，“大王和安国君身体康健，他们二人也不会明面上不顾兄弟之情，即使封了嗣子，也为时尚早，故父亲不必忧心。”

范雎脸色变了些，“我何时说过，是子傒公子的人了?”

“是，父亲从未说过，是雅儿胡言了。”

范雎点点头，眼中透着欣赏，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女儿。

不错，够机灵，也聪明。

“父亲，女儿认为，现我们应该想的，不是王位争夺，而是如何能保证自己的最大利益。”

范雎又呆了呆，这个女儿倒是一再出乎他的意料。

“我已经是秦国丞相，众人仰拜，还需要什么利益?”

“父亲这话错了，”范雅走近父亲，巧笑道，“有一个身份，比丞相更尊贵。”

“哦?”他微微眯眼，“为父愿闻其详。”

走了几步，范雅转头答道，“秦国国君的岳父。”

“若做了国丈，父亲才真的是众人仰拜。”

范雎表情波动，却是装得从容，“你的意思是，联姻?”

范雅点头，继续道，“女儿是为父亲着想，子傒虽是您的学生，却为人高傲冷漠，不好掌控。”

“可若您把女儿嫁给了他，便是将两家生死绑在一起，既打消了他的顾虑，也消除了您的隐患，从此范家和他，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直瞧着范雅，愣了好些时候，范雎才反应过来，随即便是哈哈大笑，“雅儿，你初到秦国便能打探到这些，能有如此见地，真不愧是我范雎的女儿。”

这话，无疑是对范雅最大的夸赞。

“谢父亲夸奖。”

“那依你看，该让谁去联姻?”他目光沉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范雅。

这又是试探?

范雅心里轻笑，面上却佯装乖巧，“女儿自信，能替父亲收揽这颗心，特前来毛遂自荐。还有，依女儿愚见，两家联姻，越快越好。”

“雅儿倒是有胆识，父亲之前还怕你生在乡间，太过单纯。”

不知是不是范雅听错了，她隐约察觉到，这位秦国丞相话中的怀疑，对她身份的怀疑。

忽然想到某个单纯的姑娘，范雅收敛心神，眼中含着自信和孤傲，“范雎的女儿，自然不能太差，给父亲丢脸。”

这话倒是取悦到范雎了。

…………………………

如范雅所说，两家联姻越快越好，经秦王旨意，二人定于新年二月成婚。

为防有心人挑事，范雅和子傒二人商议决定，婚礼仪式以简为主。绕是说着简单，可毕竟是丞相之女和王孙公子的婚礼，自然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长长的仪亲队从范府排到南郊，里三层外三层的站队卫兵，将从范府到秦王宫的大路围得水泄不通。

拜别完父亲，随着一声“新娘上轿，”范雅在喜娘的搀扶下进了喜轿，一路上乐队吹吹打打，惹得百姓们昂着脑袋看。

相对赵国，秦国的成婚礼仪项目倒不是太多，即使这样范雅也是折腾到大晚上，才稳当当坐到了喜房榻上。

手持一把绒扇，遮住了她的面容，喜娘已经都退下了，寂静空荡的宫殿只有她一人。

为什么要嫁给子傒?

她认真想了想，有三个原因，一，活着，二，成为秦国最尊贵的女人，三，……子楚!

她很想看着，李皓镧死去，子楚在她身边苦苦哀求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殿内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些急促，她刚要放下扇子仔细看看，手上的绒扇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丢开。

然后，她被人抓住衣领，从床上拽了下来。

“你究竟是谁?”

屋内烛光莹莹，照得火亮，范雅看到了他阴鸷的脸色。

“怎么，公子连娶的人是谁，都忘了?”他拽着衣领的力气不小，范雅有些透不上气，却还是仰着脑袋反问。

没再和她啰嗦，子傒甩开了她，范雅跌在床上，他则是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屋内站着几个人，应该是他的贴身侍卫，均是佩着刀，样子……说凶神恶煞也不为过。

“把人带上来，”子傒看了眼她，冷冷吩咐。

立刻，两个士兵押着一妇人来到范雅身边，妇人被重重一丢，扔在了地上。

看清她的相貌，范雅一恍，衣袖中的手按得很紧，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是她，就是她!”妇人跪坐在地，褶皱的手抬到空中，恶狠狠指着范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