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的身子没了支撑,沉沉的向下倒去,然而却没有贴上冰凉的地砖,而是落入一个有着苏合香的温暖怀抱。
那个怀抱有着宽阔的臂膀和温暖的胸膛,渐渐融化了她身上的寒意以及苦苦支撑的孤寂凄冷。
仿佛得到慰藉,周身不再寒冷,心底不再冰凉,阿灼脑中一沉,便放任自己睡去。
原来,也不是除了阿煜,她会拒绝一切,原来,也有一个人,她无法拒绝。
那个怀抱太过有力,温暖得让她一时沦陷。
那个怀抱太过霸道,也不容她拒绝。
萧君彦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心间顿时一漾,些许奇异的情绪蔓延而出,再不迟疑,他将她横打抱起,走向房中。
醉酒的阮执在后愤愤道:“是阿灼不喜欢我,还是王爷不让她喜欢我,哼!”
原以为萧君彦已经走远不会听到,谁料,他不但听到了,还顿了顿步伐:“就是本王不允,又如何?”
这一句话让阮执不由得酒醒了大半,继而讪讪一笑:“下官喝多了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醉话!”
萧君彦已不理会阮执,抱着阿灼扬长而去。
阿灼早已压抑太久,在睡梦中并不安稳,眼泪流了一片,口中不住的呢喃着一个名字——阿煜。
这个人,在她心底太深,深到让萧君彦不忍再听。
他从来都是个有胸怀的人,允许她心里藏人,甚至若李宸煜还活着,他必定不会踏入他们的生活,只会默默的祝福。但是如今,他们注定会纠缠在一起,他不想看着她再这么痛苦下去。
他并无意与一个逝去的人计较什么,只是希望她能活得快活些。
“阿煜......阿煜.......”阿灼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唤着,甚至是一边唤着一边落泪。
本以为她已经无坚不摧,本以为没什么再能打倒她,可到底是算错了,直到此刻萧君彦才意识到,她终究是个女子,有害怕的事情、有担忧的、有放不下的。
他将她一个人扔在那外院半个月,受尽磨砺和冷眼,今日又罚了她跪在外面,甚至在群臣面前也无法保护好她,更险些让太子将她要回东宫......
他磨练她的意志,却没能磨练出她抵挡寒夜的能力,从她扎进他的怀抱里寻求温暖和庇护时,他就意识到,其实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孤单肃然,一样的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这样孤寂的冷夜也会是一样的萧瑟心境。
或许她早就大病一场了,只是这病在心里,她强忍着不说,依旧不卑不亢的出现在面前,甚至堪堪拖垮了疲惫的身躯,今日一跪,到底是没能撑住。
萧君彦不知是何心情,但胸腔中已经压抑得说不出话来,既心疼又无奈,为她、也为他。
“阿煜......冷,好冷......”阿灼似乎发了烧,浑身都颤抖起来,喃喃着伸出手去,胡乱的抓着,直到抓住了萧君彦的衣摆。
萧君彦目色一沉,继而泛出怜惜又不忍的光芒来,他徐徐抬手,又停在半空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落了下去,一下一下地拍打在她身上,如同哄诱着一个孩童入眠。
“阿煜,你为什么离开我......”
“没有你的世界,好冷,好冷......”
“我好累、好累......”
或许是烧的厉害了,阿灼已经开始神智混沌,毫无防备的拉着萧君彦呢喃,呢喃着这些她平日压在心底的话、她从不敢在他面前说出口的话。
萧君彦听着,微微蹙了眉头,如今,她在他身边,也依旧这么累、这么冷么?
原来她不是学会了收敛锋芒,而是将对于全世界的抵抗、排斥都埋在了心底,只有在这样的没有防备的夜晚才会说出。
萧君彦神色黯然,眸心的光彩也沉了,瞳孔渐渐变成一片漆黑,继而默默的衔起一丝苦笑,他想对她好,想慢慢的温暖她、融化她,可是如今,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萧君彦动了动身子,想要去唤侍女给阿灼煎药,梦中的阿灼敏锐的捕捉到身旁的人想要离开的意图,连忙慌乱的攥紧萧君彦的衣角,呢喃:“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萧君彦身形一顿,看着阿灼的神色中漾出了些许温柔与疼惜来,继而又坐了下去,将手心覆在阿灼的手背上,好脾气的哄诱道:“好,我不走,不走。”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月光斜斜的照进房间里,照在萧君彦的眉宇间,仿佛连那眉峰间的凌厉都不见了,继而化为一道温和的线条,说不出的温柔与宠溺。
感觉到来自手背上的一丝温热,阿灼朦胧间便凑了过去,身子往上一倾,便抱住了萧君彦的腰,继而将脸枕在他的腿上,用力的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萧君彦一怔,眼中的笑意便随着这月光融化了一般,徐徐散开。
“别走,阿灼不任性了,阿灼以后都听你的。”
“阿灼好冷,你不要离开我。”
萧君彦徐徐抬手,抚摸在阿灼的发间,哪怕知道她将自己当成了李宸煜,可还是说不出的欣喜,连神色难以形容的温和:“不走,陪着你。”
堂堂晋王,喜欢一个人,竟然也会这般卑微。
鼻尖充斥着浓浓的苏合香,有温热的掌心抚摸在脸庞上,阿灼贪婪的呼吸着,将头又凑紧了些,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过去,沉沉的陷入梦中。
“其实......你这个人,也不差,就是凶了点......”阿灼早已停止了哭泣,此时安详的睡着,唇角微微弯起,有着一丝安逸的弧度。
萧君彦的手一顿,愣了好久,才发现阿灼这句话说得是他。
所以,她知道陪在她身边的是他?
那她说的不要走,是对他说的,还是对她以为的李宸煜说的?
然而阿灼已经睡沉,无法再回答萧君彦了。
唇角缓缓弯起,无论是对谁说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今日以后,他不打算放开她了。
为她这娇舒安详的睡颜、也为她一首懂他孤冷的《晓风吟》。
他们都是同样孤独的人,应该抱团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