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愣了片刻，呆呆的张口：“原来你不是为了稳固势力才同他交好，而是早就布局想杀了杨溯了.....原来，是假意逢迎，伺机寻找他的缺口罢了......”

闻言，萧君彦立时脸色一凝，身子上前一探捂住她的嘴，又朝四周巡望一圈，才垂眸道：“此话，你知我知便可，不要再说出来。”

萧君彦的掌心温热，覆在阿灼娇小樱唇上，没由来的让她耳畔一红。

萧君彦再抬眸时，便对上阿灼含着光华的清凉眸子，此时两人距离突然变近，让他也不由得怔然，心慌意乱起来。

车内一时蔓延起一股奇异的气氛，沉沉缓缓的环绕在两人身边。

四目相视，一瞬之间，仿佛望进了对方的眸底，一个纯澈如春水，一个深沉如潭渊，两厢望着，却仿佛被对方眸心泛起的涟漪锁住，不由得探究起来，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车内的气息也一下暧昧了起来，似若迷离。

直到阿灼在鼻尖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微微垂眸打量，这才发现似乎是从萧君彦的掌心发出的。

萧君彦恍若未看见阿灼垂眼的小动作，又沉沉的看了她半晌，深邃的目光让阿灼不敢再直视，只得避了开，只听他忽而开口道：“你果然......有几分做妖精的天赋。”

一句不知是夸是损的话，让她的心跳突然骤停了一瞬。

“起来吧，地上凉。”他倏尔朝她伸手，竟是要拉她起身。

看着他柔和的面庞，阿灼忽而想起上次他们同在马车上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咄咄逼人的挑衅他，他骤怒之下对她说过不要再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还没有人敢在本王面前这般放肆，也没有人敢对本王这么说话，你是第一个，但本王要你记住，除非本王特许，没有下一次。”

那凌厉的语气言犹在耳，如今她竟是又犯了一次，他竟然不罚她，还要拉她起身？

上次之事，她已知晓他的性情，大概是极不喜欢手下的人太过放肆挑衅的，阿灼这才后知后觉的惊颤起来，低头俯身道：“方才阿灼顶撞了王爷，卑贱之躯，又怎劳王爷千金之体相携。”

言语之间，已有认错之意，却是有些卑微。

闻言，萧君彦眉头皱的更深了，知她将他上次所言当了回事，却是再又一次咄咄逼人的顶撞后才想起来，顿觉哭笑不得，颇感无奈，沉了半晌才道：“本王的确不喜欢你太过张扬的样子，但上次，却不是因为你对本王的态度，而是你对自己的轻视。”

阿灼愣了愣，想起她上次所言——

“晋王为了排除异己，真是不择手段，连女人也不惜利用，手段之下流无耻，也让阿灼大开眼界，这就是你救我的目的吧？我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以色侍人的一天，晋王不怕自己眼瞎了吗，万一杨溯看不上我呢？”

的确是她对自己的轻视。

阿灼倏尓抬头，懵了又懵，原来他那次发那么大的脾气，竟不是因为她说话态度不好、讥讽嘲弄他，而只是因为她在他面前自降了身份么？为什么？

“所以，除去话中之意，我那样的语气对王爷说话，王爷其实是不怪的？”阿灼试探着问道。

萧君彦略有沉吟，思忖道：“但也不要总是这样对本王说话，私下里尚可，当着众人，本王还是要保全颜面的。”

说话间，萧君彦目光淡淡的自阿灼面容上扫过，竟有那么些许的纵容和宠溺的意味。

阿灼更懵了，他言下之意，并不反对，且是可以对他撒泼打诨、只要言论上不自轻自贱，不过分讽刺就行？他萧君彦向以冷酷无情称著，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阿灼还是不可置信似的，探究的道：“可王爷上次还说了，除非特许，如我这样说话没有下一次，所以这次王爷也饶了我？”

萧君彦挑眉，幽幽的扫过阿灼的面容：“哦，那本王日后准了。”

准她在他面前这般嚣张跋扈的说话？

阿灼简直要僵在当场了。

然而还没等阿灼细思缘由，便听萧君彦不耐烦道：“还不起来做什么？本王可没有爱责罚属下的嗜好，你再不起来，我便扶你了。”

说着，他竟还真要俯身来扶她。

阿灼想起方才闻到的血腥气味，侧目一看，果然见萧君彦掌心处裂开了，中间横亘着好大的一条口子。

阿灼惊道：“王爷受伤了？怎么回事？你不是只是跟杨溯喝了个茶么？怎么还动手了？”

萧君彦一瞥，这才发觉方才他因愤怒而击在栏杆上的那一处竟然裂开了，渗出些许血丝来，不知道是围栏上有倒刺还是太过用力，淡淡一扫不慎在意，又要去扶阿灼。

阿灼顾及着他的伤，忙自己起了身：“王爷还是别乱动了，当心伤口。”

闻言，萧君彦微愣，继而眸中浮现起一道幽深而亮的光芒，仿佛受宠若惊。

阿灼自觉失言，耳畔微红，略有窘意，转而道：“否则伤口裂的大了，就不好给王爷包扎了，劳神又费力！”

萧君彦默默注视着阿灼没有说话，他忽而发现，哪怕此时的阿灼性情大变，可似乎心底的善良与心软从未变过，如今，只不过多了几分嘴硬罢了。

其实，有时候，这嘴硬，也挺可爱的。

萧君彦兀自勾了勾唇，舒缓的面上隐见温和。

然而这一抹笑，却是让阿灼彻底呆住了，冷面王爷原来也会笑？

彼时，一缕阳光透过车窗若有若无的投在他身上，将他冷峻的面容耀出几分辉光来，连同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窝都变得越发的立体，透着一股诱人的味道。

感觉到心底没由来的心烦意乱，阿灼慌缓缓垂下眼睑，从底柜里找了药水和纱布给他包扎起来，垂眸间，却发现如今她是越发的搞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想起他那时淡漠的反应，和方才的举动，阿灼更是疑惑满满。

看出阿灼的犹疑，萧君彦直言道：“若有什么疑惑，大可直接问本王，本王不喜欢掖着藏着。”

阿灼愤愤的抽了抽唇角，这个人真霸道，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会告诉她，可怜她还得遵守。

阿灼问道：“我见王爷出宫时脸色不好，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萧君彦问：“你就不担心自己，杨溯方才可是要对你动手了。”

阿灼心中虽别扭却不愿再揪着不放，撇嘴道：“担心又有何用，我一介奴仆，身份卑微，便是横死不是什么大事。”

萧君彦道：“有本王在，不会再给他动手的机会。”

阿灼一惊，哪怕知萧君彦此话只是对他自己实力的自信，可还是让她心跳莫名的慢了半拍，想起他受伤的手掌，又细思他话中之意，阿灼惊问：“王爷和杨溯，闹僵了么？”

“算是吧，至少不会像以前那般相安无事的和平共处了。”萧君彦叹道。

“是......因为什么？”阿灼隐约觉得恐怕与她有关，可又不愿再自作多情的觉得与她有关。

萧君彦沉沉的凝视着阿灼：“你说呢？”

心头一紧，果然，还是与她有关。

可她还是不相信，萧君彦会为了她与杨溯闹僵。

见阿灼神色略有惶恐，萧君彦淡淡失笑：“不相信？”

当然不信！

他这么聪明理智的人，刚刚还告诉她要收起利刃伺机而动呢，怎么自己就和杨溯杠上了呢！

阿灼抿唇不说话，可言语间已经表露了她的态度，她自然是不信因为她。

萧君彦道：“每个人都是有底线和原则的，有的事情可以忍，有的事情，忍不了。”

阿灼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杨溯对她动手，萧君彦忍不了了......而且还触碰到他的原则和底线了？

她才不信自己有这么大价值值得他这样做！

端详着阿灼的神色，萧君彦便知如对牛弹琴，她定是更不信了，旋即勾唇苦笑了一声，也不再解释，只道：“你在我眼里绝非奴仆，我不会视你性命如无物，也不会纵容杨溯在我眼皮底下对你动手，更不会将你顺水推舟的送给他，这一次，是我失算，但绝不会有下一次。”

一连四个“我”字、带有宣誓意味的解释，让阿灼猝不及防的慌乱了一瞬。

所以这才是方才他那么淡漠的原因？

竟是因为打算不惜一切的保全她、竟是因为已经因她的原因同杨溯翻过了脸，所以也无需在她面前流露出太多神情去控诉这次暗杀了吧.......

因为，该做的，早在她开口之前，他便已经做完了。

阿灼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好了，坐过来点，本王有点累，同你说话也不想隔得这么远，怪累的。”萧君彦目色温和的朝着阿灼说道，神情间倒是真的已有倦色，却仍在强打着精神。

阿灼这才发现替他包扎后她竟坐在了离他最远的角落里，不知是因为别扭，还是因为那令人头昏脑热的话语。

见阿灼乖巧地挨着自己坐了过来，萧君彦淡淡一笑。

这一笑，彻底惊住了阿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