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普鲁斯民族在北地扎根以来,深居北海沼泽的韦根部落就一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这些沼泽人比大普鲁斯人的生存环境要恶劣许多,这使得每个能在沼泽里能存活下来的韦根人都成为了相当恐怖的战士。
“消息可靠吗?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何塞。”乔伊斯镇长很快从震惊的状态中冷静下来,抓紧了何塞的手,问道。
“我也说不好那些人会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大人。”何塞回答道,“如果从最糟糕的情况上来讲的话,也许他们现在就已经在开始行动的路上了,但我想他们应该也没这么快。”说道这里,何塞放下了乔伊斯紧握的手,将身体转向门口,继续说道:
“这次入寇的韦根人数量可能不在少数,今年开春的大雪实在是太大了,不光是我们的粮食冻死了不少,韦根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估计他们应该不难凑出五百到一千人的掠夺者出来。”
乔伊斯镇长的面色一阵惨白,这是已经是他一生都未曾遇到过的大规模入侵了,还记得上一次韦根人来北地洗劫的时候,他老家的部落就被袭掠一空,只有他和门尔德因为刚巧在北海的王庭里面做事才躲过一劫。
而根据那次入侵之后的幸存者的说法来看,参与洗劫部落的韦根人最多也超不过一百名战士。
“你走吧,何塞。”乔伊斯几次握紧了拳头又放下,最后说道:“你还年轻,带着韦迪亚还有镇子上的年轻人走吧。你们还年轻,还没有老到被这座镇子拴住腿脚。”
何塞从未见过乔伊斯还有这幅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大人,不战而降可不是您的作风。仔细想想,我们不一定就会败下阵来的,更何况这些韦根人也不一定就会冲着小镇来。也许,他们只是在镇子的周围洗劫几个村子就走了。”
“除了这座镇子,我们附近还有值得动员整整一千人的目标吗?”乔伊斯对着何塞吼道,声音隐约的传到了屋外,牵在门口的几匹马不安的翘了翘蹶子。
韦迪亚站在门外像往常一样跟随着这些佣兵们亲昵的嬉闹着,而他现在正拉着一把几乎要跟他一般高的弓箭,试图瞄准着佣兵们放在二十米外围栏上的一颗苹果。
伴随沉闷的弓弦声,一根磨平了头的箭矢平稳的划过了韦迪亚和苹果之间的距离,然后将苹果击落在地,赢得了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一帮佣兵们的一阵掌声。一个距离栅栏最近的佣兵跑过去捡起来了那颗苹果,抛给了韦迪亚,并朝着他喊道:“这是神射手应得的!”
韦迪亚接过苹果之后,却并没有着急吃下它,而是拿着这颗苹果看了一圈,以判断他击中的位置,最终,他在苹果的一开始摆放的边缘处找到了一处刮痕,看着这个刮痕,韦迪亚稍微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小伙子。”站在韦迪亚身边的佣兵霍普出言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待会我会给你些磨尖的箭头,到时候你再试试。”
“真的吗?我能用真正的弓矢了?”韦迪亚高兴的叫出声来,经过三个月的练习,他现在终于有了使用弓箭的资格。韦迪亚放下手中的弓,跳起来给了霍普一个重重的拥抱,然后转身跑到了拴在一旁树下的一匹马面前,对着佣兵们喊道:“你们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长的到马腿一样高,你们就叫我骑马。”韦迪亚一边说着,一边还在马腿处比划了一下。
就在佣兵们还嬉笑着没当一回事的时候,韦迪亚已经爬上了马背,并解开了马的缰绳。
韦迪亚骑的那些马中性子最烈的一匹——那是一匹高大的白马。说起来,这匹马还是十年前何塞从阿巴斯奇亚牵回来的优质军马,它出生在阿巴斯奇亚的王家马厩之中,除了何塞骑士经常骑着它之外,还没有人上过它的马鞍。
面对着自己背上的不速之客,白马显得有点不适应,它慢悠悠的晃动起了自己的身子表示不满,但是骑在马背上的韦迪亚可不管这么多,他就像是一只贴在墙上的壁虎一样粘在了白马的马背上。
“jiaqi!”韦迪亚用自己稚嫩的嗓音模仿着那些佣兵们喊道,他一边叫出声,一边夹紧了马腹。
佣兵们这下可乱了手脚,他们现在既不能放任韦迪亚骑着马到处乱跑,又不能直接上去捉他从马上下来——这样很容易惊到马,也许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最后,还是佣兵霍普想到了办法。他指挥这些佣兵跟紧韦迪亚,尽量先交给他一些简单的御马的办法,以防出现更大的意外,而自己则决定冒着被何塞骑士臭骂一顿的风险去镇长的屋子里面请示他出来。
对于韦迪亚来说,这些佣兵就像是自己的一些亲人一样,他们不仅仅是父亲的部下,更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而对于这些佣兵们来说,韦迪亚也是他们在佣兵的生活里的一缕阳光,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这个小天使出现一点意外。
“愿萨丁保佑您的灵魂,霍普先生。”站在镇长家不远处的门尔德看到霍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便向他打了个招呼,“何塞大人正有重要的事情跟镇长商量,您可能要晚一会儿才能过去。”
身为何塞一手带出来的佣兵,霍普深知什么叫做令行禁止,他焦急地往脚下吐了口吐沫,然后又将唾沫踩了又踩。
“只能希望一切都平安无事了吧。”霍普暗暗的想到。
另一边,韦迪亚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地,相反,他觉得自己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房子、栅栏还有镇子里的树,都呈现出一种和平时从地上看起来完全不同的样子,而且,自己无论想去什么地方,都能在一个比平时快很多的速度内赶到,听着耳边吹过的飒飒风声,韦迪亚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醉了。
“韦迪亚少爷!您没事吧?”在站在地上的佣兵们眼里,韦迪亚就像是一片漂泊在风中的一片枫叶一般飘飘欲坠,而随着他不断的在小镇的各个角落直接穿梭的身影,只能让他们联想起醉汉走路的样子。
当年在诊所门口扫地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坐在诊所门口摸着自己又开始鼓起来的肚子,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在门口的石板上爬来爬去。
随着马蹄声响起,这位母亲疑惑的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正看到韦迪亚朝着自己两个孩子的方向疾驰而来,母亲的脑子里面做不出任何过多的思考,之身冲到了韦迪亚的马前,想要保护自己身后的两个孩子。
看着从店里跑出来的女人,韦迪亚还想着甜甜的喊上一声“旺妲婶婶”,而他身下的马却被面前骤然间出现的生物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到要从这个女人的身上跳过去。
如果这一幕真的发生,且不说旺妲会有多大的概率从马蹄下逃生,她身后的孩子十有九是保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一匹棕色的马以快过白马一个身位的速度冲了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白马和韦迪亚的耳朵之中:“快停下!”
马背上的骑士一边说着,一边身上拉住了白马身上的缰绳,牵着它在它即将起跳的最后关头,从诊所的门口绕了过去。
在白马距离旺妲最近的那个瞬间,旺妲似乎已经不只是能听到了白马沉重的呼吸声,甚至还几乎能感觉到白马身上炽热的体温。
韦迪亚这下才第一次多少有了些害怕的感觉,趴在马背上惊魂未定的吐了吐舌头。
而骑在另一匹马上的,正是这匹白马本来的主人,何塞骑士。
霍普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不顾门尔德的阻拦强行冲进了镇长的屋子里,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何塞骑士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立即从牵马的树上另外骑上了一匹马追上了韦迪亚的身影,这才阻止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你还好意思在马上赖着?你的行为简直是为骑士蒙羞!”何塞骑士一连喘了三次粗气,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冲着韦迪亚吼了一句。继而口吻稍显温和的说道:“我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去忙,等回来之后再来教会你,什么是真的骑马。”
说罢,何塞骑士便在马上爬了下来,在从他身后跟着跑来的佣兵们的帮助下,把韦迪亚从马背上抱了下来。简单的跟旺妲道过歉之后,何塞骑士就换乘上了自己的马,对自己的佣兵们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之后便朝着镇外的方向绝尘而去。
望着何塞骑士骑马飞奔而且的身影,年幼的韦迪亚的眼睛里闪耀着既憧憬而又钦佩的光芒。即使是遇到这么大的挫折,韦迪亚也丝毫没有动摇自己想要成为像何塞骑士那样伟大的骑士的梦想。
何塞骑士走后不久,门尔德修士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在一个佣兵像他叙述事件的经过之前,他就凭借着他所听到的声音和现场的场景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瞧着被佣兵们团团围起来的韦迪亚,和默默的将自己的孩子带回诊所的旺妲,门尔德的心头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在他看到韦迪亚被送往镇长家里的第一天,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时,他不仅仅是为孩子的长相而感到亲切和熟悉的,而是那股弥漫在这个孩子身上的那股弥漫的死气,和自己在当年自己寄宿在镇长家乡部落时的气息,竟然如出一辙。
“这个孩子注定会度过一个沾满血腥的人生,而且无论你付出多少,这都是无力改变的。”门尔德的心里突然响起了一句充满了绝望的声音。
门尔德摇摇头,想要把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子里面抹去,他告诉自己,韦迪亚才不过是个孩子,而这次的事件也不过是初次骑马者的一次意外罢了。
乔伊斯镇长自己一个人站在房内,他虽然也担心韦迪亚的安危,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即使自己参与进来了也很难有什么大的帮助,况且,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镇长夫人虽然不满丈夫的态度,但是她的心里也明白,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镇子的发展,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了让镇子附近几个村庄产出的毛皮和好蜂蜜能有个合适出口的路线,镇长让自己的大儿子以身探险,结果在路上不慎遇到了山贼,而又因为不愿意让自己镇子上的人交出自己家过冬用的粮食换回自己的儿子,带着满车的货物被路上的山贼和那些货物一样撕成了碎片。
镇长曾经无数次的跟妻子承诺过,无论在发生任何事情,都会将这个孩子放在第一位。在过去的十年内,在何塞骑士的守护下,镇子一直都平平稳稳的,镇长也就一直践行了自己的诺言,现如今,镇子陷入了危机,镇长便又故态复萌了。
乔伊斯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何塞骑士跟自己讲的话。不要被恐惧支配自己,先下的小镇已经和当年大不相同了。帝国的建立和周围的封臣们使得小镇有了获得外援的可能,为了这个可能,何塞骑士已经决定之身去周围的领地寻求帮助了。然而,乔伊斯的心里却亮敞的跟明镜一样。
那帮混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会急匆匆的收起自己田里的庄稼,尽可能多的从自己的封地上找到一些青壮年的农民拉过去充实自己家围栏内的人手,然后把围栏关闭的严严实实的,等到韦根人走后才会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何塞骑士到底是个外来的,不知道这些酋长们有多靠不住。
能保护自己镇子的真正底气,应该还是在何塞骑士说的后两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