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意料之外的决战(上)
春夏之交的天气总是叫人琢磨不定,昨天夜里的时候,林子里面还不短的冒出阵阵寒气,可等到早上露出太阳的时候,树底下已经变成了个乘凉的好地方了。
马库斯骑士将身边的部队分成了三个部分,何塞骑士领一队轻步兵,跟随着他的还有公爵领来的加西亚军士,而部队里所有能骑马的轻装战士则有别的用途,他们被编成了一队轻骑兵,“叫他们给那些韦根人先上一课。”马库斯笑着对何塞骑士说道。
至于剩下的重装部队则全部有马库斯亲自带领,韦迪亚也被他留在了身旁。
在经过整整一夜的哨兵任务后,蝮蛇将军也有些疲惫了,他断然没想到自己追了半天的目标,竟然只是一个秃了顶的萨丁传教士,在他的身上不但有是没有找到半点有用的线索,反而还折损了个把人手。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鼻子上面有处残缺的疤痕,而这正是他多年养狗的证据。
“大人,我们必须得做好两手准备了,我抓住了一个,但不知道狡猾的大普鲁斯人还有没有另一个。”
梭洛站在军帐前深深的看了这个男人一眼,他自幼就跟随自己,忠诚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办事的能力,也能称的上是一把好手。
“你的话我记住了,摩多。我会做这个的,你先去营帐里躺一会吧。”
今晨蝮蛇将军的汇报还是叫梭洛相当心寒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小镇里面,还有搞情报的好手。他深觉之前的方案太过于迟缓,即使是布下的是天罗地网也不能叫他满意了,为杜绝后患,他觉得还是先把背后的刺拔掉,更能让自己放心。
梭洛的营地本来就建立在了一处小小的山坡上,因而他可以获得很好的视角。
眼下,韦根人的部队已经包围了整个镇子,无论在战争之前还是战争之后,梭洛一直都在做些远远超过周围人所能做的东西。他向自己的敌人学习,他从一个被自己部落驱逐出来的大普鲁斯人手里学会了有一些简单的绘图技术,伴随着战争的延续,梭洛对周围的大致区域都可以说是很清楚了。
镇子周围的大片森林实在是叫梭洛头疼的紧。他曾经以为这是他突袭镇子的优势所在,却不成想现在成了极大的麻烦。
“这些大普鲁斯人随便往哪个林子里面一扎,我的人就跟瞎了眼一样,况且周围的林子还远远不只有有一片。”
站在梭洛周围的几个将军中,有一个年轻人战战兢兢的走上去,对着苦恼的梭洛说道:“大人,既然我们的实力应当占据优势,那我们为什么不把本部的士兵派出去,搜索一下这片深林呢?”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换做是任何一个别的部落酋长,这个将军立刻就会失去他现在的那顶高帽子,被嘲笑着丢到最底层的军阵里面服役。
但梭洛现在不止要在战术上考虑问题了。他必须要照顾一下别部酋长的心情,以及为这场胜负未定的战争做上一番铺垫。如果战争打赢了,他作为指挥官,自然是无上荣耀的,可以继续追求他的野心。但他一旦输掉了战争,梭洛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发言的部落将军,像是看着一只自己送上门的羔羊。在几个老将军惊讶的眼光中,梭洛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是个好主意,孩子,去吧,把这件事吩咐下去,然后那些部队就由你来统领了。”
年轻人满脸涨得通红,在一帮同行怜悯的眼神中,他领走了两百名精锐的本部战士,这些士兵就连昨天的攻城战中,都没有被派上城墙,而现在他们即将在一个靠着血统得到兵权的毛头小子的带领下,去镇子的南边探索根本就不存在伏兵的土地。等待着他们的除了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平原之外,就是平原之间交互的小片树林,而当这些人警惕的检查过森林之后,他们依然会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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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让梭洛并不知情的事情在于,马库斯的援军已经到了,而且他们已经早于梭洛一步开始行动。无论是梭洛在这个时候选择收缩兵力,还是选择保持之前的稳健策略,都不会比现在这个情况更差了。如果说,在昨晚马库斯扎营的位置,距离韦根人的营帐还有二十里左右,那么等到天亮透的时候,双方的位置已经是不到十里的距离了。
随着梭洛将自己的部队更远的探测了出去,韦根人的部队必不可免的被分成了若干个部分:
一部分梭洛自己的精锐被派往了南方,而剩余的本部战士被分离在小镇附近,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尽管此时他们的人数已经完全不足以执行他们的任务。
在大营内休息的韦根战士则组成了数量最多,但却也是士气最低的那一群人。他们要么是刚刚承担了一夜的巡逻任务,要么是之前在一线作战过的伤兵人员。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就只剩下了一个指望,早点结束这场战争,或者说是被梭洛承诺的那批援军换下来,回到部落里靠着梭洛承诺的那份奖赏回去好好过日子。
对于一个掠夺民族而言,遇到硬战一直得不到财富,似乎是叫他们士气低落的最好方法。
在这场战役中,很多人都可以说是学到了些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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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第一发大普鲁斯的弓箭贯穿一个正在对着树小解的韦根人的脑袋那一刻开始,何塞骑士的西侧战场的结果其实就可以说是落定了。
“看来这些韦根人的脑袋也没有吹嘘的这么硬啊。”
加西亚得意扬扬的抚摸着自己手里的战弓,朝着何塞骑士刚刚站立的位置吹了一个花哨的口哨。
这一箭的结果是叫加西亚自己满意的,一箭射死一个没什么准备的不难,但是射穿多少要费点功夫了。作为一个参加过多次军事演练的老兵,加西亚知道,在战场上杀伤力最大的,其实还是远程武器,只是因为培养一个合格的弓兵实在是太过困难,所以在北地的战场上,弓箭的应用率才显得低了一些。
而何塞骑士今天是没有背弓箭的,可见南征老兵也会有犯错误的时候。
加西亚的心里这样想到。
被贯穿大脑的韦根战士直愣愣的倒在了他刚才排出的那摊东西上面,而一只灰色的马蹄则是踏着韦根人的身体迈了过去,马蹄下隐隐传来骨骼断裂声响,清脆如破碎的白桦树叶。
一匹白马孤身冲到几个韦根哨兵的面前,何塞骑士仅仅比加西亚一个人的箭慢了一步,甚至他的马速还要快过队伍里的其他射手。
几个韦根人的战士这才看到自己同胞倒在地上的身影,慌乱中,他们发出慑人的怒吼声,想要镇住奔来的骑士。但骑士却丝毫不为所动,第一个韦根战士连骑士的脸都没看清就被一把剑削掉了脑袋,他举起自己的斧子,然后却只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另外两个韦根战士聚在一起,想要有个照应,却还是难免一一身亡。骑士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长剑,径直冲向两个韦根战士,他们两个人被高高举起的剑晃到了眼睛,站在右边的那个人的脑袋劈成了两半,站在右边的哪个战士则是先被一只盾牌击倒在了地上,继而等待他的,便只有在他眼中不断放大的马蹄了。
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第一队接触的韦根人就悉数丢掉了性命。何塞骑士将举起来的剑慢慢的垂下来,剑刃上鲜红的血滴缓缓流在地上。
加西亚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他茫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战弓,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此前,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马,还有这般凶悍的骑士。
有个看上去比加西亚还大上几岁的弓手从加西亚身后走上去,他有个同样从南方的战场回来的骑士作为他的领主。拍了拍加西亚的肩膀,说道:
“习惯就好了,你得习惯这件事,兄弟。只要你还跟他们打仗,就免不了只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有约莫几十个人从何塞骑士的马后追赶了过来,除了几名弓手之外,这些轻步兵的组成还包括这么一些人:勇气有余而经验不足的掷矛手、持剑但是没能配上重甲的剑士、以及几个不知道该把他们怎么归类的武装农夫。
这些农夫中的一个有些紧张的举起一面战旗来,好叫那些有些掉队的、迷路的轻步兵们找到何塞骑士的位置。他努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瞩目一些,于是便挺直了身子,但可能是因为林子里没有风的缘故,无论农夫再怎么努力,这张威风堂堂的战旗在农夫的手下显得有些歪歪斜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了败仗。
何塞骑士回头看了眼这面生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旗帜,险些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时,有个打过仗的老兵凑上去,悄悄的跟打旗子的农夫说了句话。
“要是没风的时候你就摇两下,摇两下就起来了。”
此时再隐藏自己的行踪已经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了,韦根人的哨兵就是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有一支大普鲁斯人跟他们在林子里交上了火。
几个部落的将军们用着韦根部落里最粗鄙的话咒骂着何塞和他的士兵们,同时也用这声音把自己的士兵都尽可能的聚集起来。但慌乱之下,很多韦根战士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将军在什么位置,有几个晕头转向的竟然朝着大普鲁斯人的旗帜上撞了过去。
林中的惨叫声不断响起,又有几个韦根战士应声倒在了地上。
部落将军们在深林中没有办法判断大普鲁斯士兵的数量,只能凭着战场上目前的劣势来指挥,他们费劲心力的将部队一步一步的从西侧的深林里退到了他们警惕线的边缘,期待着来自营帐的支援和命令。
只是,令这些将军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尝试退出森林的举动正中了马库斯的下怀,在他们的身后等着他们的不是友军,而是大普鲁斯人的另一只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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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群部落将军们在西侧的森林里与何塞骑士的部队交战时,营帐那边的动静要比这边遇到的还要更大上几分。
一只大普鲁斯的轻骑兵有如一阵飓风一般袭击了韦根人的营地,这些大胆的勇士们在靠近韦根人的前进营地之前的最后一刻才解开绑在马蹄上的麻布,给韦根人防备松弛的营地一个大大的惊喜。
骑兵们没有试图一举拿下营地——他们只是绕着韦根人的营地转了一圈,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手上的弓箭、投矛抛进了韦根人的营帐,并且干掉了几个试图阻止他们行动的哨兵。
等到梭洛带着一群才刚刚手忙脚乱的韦根战士凑成一个队列的时候,那只轻骑兵已经扬长而去了。
这些韦根战士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袭击,即使是梭洛,也颇有种有力未遂的无力感,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几个张大嘴巴说不出话的将军和部落酋长,有些苦涩的说道:
“大普鲁斯人这些年学会了些我们不知道的新东西啊。”
不同于他手底下的部队,作为韦根人大军的第一指挥,梭洛已经很久没能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休息了,在他看来部落的其他将军都不过是一帮饭桶,只有自己的女儿还算是能办的成事,就连自己的儿子爱德华都比这些人强不少。
经过一晚上的修整,扬已经恢复了她的精力,她开始试图说服自己的父亲。“我们应该试着逐一的收回兵力,我们在西侧还部署了一些部队,我们应该先跟他们会和。”
此时的营帐已经变成了靶子,决战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梭洛此时能振作起来,想办法聚拢自己的六百多名士兵,那么此战的胜负,当是犹未可知之事。但眼前的频传的败绩显然已经开始动摇了这个男人的心智。他信不过那些蠢猪一样的将军们。
梭洛举起了手中的斧头,下达了他人生中第一个谈不上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