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就出了这么一档子糗事,对于村长来说是不小的打击,农村这种事情最为人乐道,丢人又伤钱!
如果不是铁蛋关键时刻出手,这场闹剧还真的很难收场,虽说最后媳妇没了钱也损失,但对于村长一家,铁蛋可谓头功一件。
铁蛋倒是心大不在乎,但村长爷俩却上了心,一杯接一杯的敬铁蛋喝酒,铁蛋也来者不拒,一时喝的满脸通红。
酒过三巡……
铁蛋叼着烟,笑道:“叔啊,咱农村人,就得找个本分媳妇,我倒是也稀罕那赵丽娜,但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嘿嘿……倒是你……”
村长一拍脑门,难为情道:“你叔我活了这么多年,到今儿个才知道不如你懂事,我总觉得俺家胖子脑袋笨,想给他找个漂亮媳妇长长脸,可那老赵家,唉……”
铁蛋一撇嘴:“行了,不说了,剩下的钱要我说就拉倒吧,那娘们儿在十里村也算臭了,除了老四那样的也就没人会要了。”
村长点头:“不要了不要了,这就挺好,挺好呀!”
二大爷喝酒不就菜,自顾自的喝了两口,问铁蛋道:“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咋地,就打算继续这么混下去?也该成个家了吧!”
铁蛋黑黑一笑:“你个老光棍子,还有脸说我?”
“哈哈哈哈……”二大爷一阵大笑,笑着笑着又红了眼,带着哭腔道:“我想你爷爷呀,虽说差着岁数,俺们从来都当兄弟处,你爷爷这辈子不容易呀,那么大本事,咋就说丢就丢了!”
二大爷这一哭,带着村长也开始掉眼泪,他抽了几口烟,道:“铁蛋呀,叔知道你从小没爹娘心里苦,也知道你爷爷丢了你一个人恨,要不然好好个孩子不能出落成你这样,叔心里有数,你这孩子本质不坏,你小的时候多稀罕人,这不怪你,都是命。”
铁蛋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低着头,冷冷的道:“别提我爹娘,他们不配,也别磨叨我爷爷,老家伙从小就厉害我,我连他个笑模样都没见过,丢了好,死了好!”
“放屁!”二大爷抬手就要打。
村长赶忙拦住,叫道:“二哥二哥可打不得,铁蛋这孩子太苦了,和俺家胖子比,那胖子可是享了福了。”
“那也不行。”二大爷突然变得横鼻子竖眼,醉醺醺大着舌头说道:“铁蛋,二大爷啥事都能让你,就是不许你骂你爷,当年你高烧不退去医院,眼看着就不行了,咱又没有钱,大夫说啥也不救,你爷爷一口咬掉了自己的小手指头,这把那大夫吓得,硬是把你给救活了!”
铁蛋抬起头,愣愣的问道:“他那小手指头,不是说让狗咬掉的吗?”
“哈哈哈哈……”二大爷笑的满脸眼泪,道:“你爷那个老家伙,也就他能说自己是狗,就他那一身土腥味,狗见了都趴地上不动,天底下还有狗敢咬他?笑话!”
铁蛋扭头看向村长。
村长眯着醉眼,狠狠的点了点头,道:“你爷爷来咱村之前,刚刚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想寻死,半路上捡到了你,要说你爷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蛋儿呀,往后的日子你得好好过,你这孩子灵性,早晚有出息。”
二大爷朝着村长举杯:“来,咱哥俩敬老铁一个。”
村长大叫:“整一个!”
铁蛋深深的出了一口长气,眼睛通红,想哭却无泪!他从未见过父母,也谈不上恨,对爷爷的印象除了严格就是严格,以至于后来如此的叛逆,一个人如果不想好好活,那堕落就是最简单的结果。
若不是今晚这老哥俩喝多了触景生情,或许铁蛋永远都认知不到爷爷是怎样的一个人!那个胡子拉碴整日酗酒打骂却又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家伙,竟然是如此豪横如此血性的一个人!即便是亲生父母,无路可走也不见得敢咬掉自己的手指头来赫人,这种极端方法,还真就只有铁南山能做的出来。
铁南山,爷爷……
王胖子见铁蛋低头不语,小心翼翼为其倒满酒,低声道:“哥,咱俩整一个?”
铁蛋极速的抹了一把眼睛,抬头笑道:“行呀胖子,特么的酒量见长呀!得嘞,看在咱哥俩喜欢过同一个女人的份上,以后哥罩着你。”
王胖子嘿嘿一笑:“谢谢哥。”
两个老的喝多了开始唱,唱够了继续喝……四个人一顿酒,从天黑喝到半夜,王胖子第一次在长辈面前像个爷们,铁蛋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醉酒。
喝到后来,四个人都差辈了!
村长晃晃悠悠转身,从身后的衣服箱子里摸出了一摞钱,抓住铁蛋的手,把钱拍在他手里,道:“蛋儿呀,叔知道你不贪财,但这钱你高低得手下,胖子脑袋笨,这次要不是你他肯定拗不过弯儿,一万块不多,就当叔谢你了。”
铁蛋接住钱又扔到炕上,道:“拉倒吧,这些年你没少给我搭钱,我又不傻。”
“不行。”村长瞪着眼睛大叫:“这钱你要不收,你就不是我叔。”他说完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懒得管,再一次把钱抓起来拍在铁蛋儿手里。
王胖子晃了晃大脑袋,道:“哥,我可喝多了啊,你要是不收钱,小心我吐你一脸。”
铁蛋洒脱的笑了笑,随即在一摞钱里数出来两千,又把剩下的丢到炕上,道:“这两千我收了,算是我借的,明天我就走。”
两个老人同时问道:“去哪儿呀?”
铁蛋自嘲的笑道:“这些年我把村子里祸害的够呛,大伙都敬着我爷爷不和我一般见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去城里转悠转悠,找点事儿干。”
二大爷一拍大腿:“好,这就对了,憋屈在这山沟沟里没啥出息,就该出去闯闯,发不发财无所谓,记得给二大爷带个孙子回来。”
村长也来了精神,叫道:“没毛病,你脑袋瓜够用,肯定能闯出名堂,等你站住了脚,把胖子也带过去。”
铁蛋点头道:“行,半夜了,我走了。”
不待别人反应,铁蛋掐着两千块钱下了炕,晃晃悠悠出了门,迎着夜色朝家走……
“穿林海……跨雪原……”
身后传来村长和二大爷合唱的京剧,那字不正腔不圆的声调在寂静的山村传的老远老远,惹得各家看门狗又是一阵大叫,唱戏的人却朗朗大笑。
铁蛋真的醉了,索性褪去上衣,光着膀子边走边跟着唱道:“气冲霄汉……”
终于走到家门口,铁蛋猛地一个转身,朝着村后山爷爷最后一次消失的方向跪了下去,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流下两行难得的眼泪,轻声道:“老东西,我走了,守了这么多年你也不回来,你那边有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