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腊月,一夜之间大雪封山,那雪可不是一般的大,早起的村民推门时才发现,被厚重的大雪堵了门,根本推不开。
许文山被人从被窝里拉了出来,随铁南山一起用力的推门,两个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拳头大小一条缝,这才发现,外面的雪有半人多高。
山里人遇到大雪不兴奋也不意外,两个人坐在炕沿上抽了根烟,歇息片刻继续推门,终于推开了能挤出去一个人的空当,体格较瘦的许文山钻了出去,拿起木锹开始铲雪,二人里应外合,总算破雪而出。
儿子还在炕上睡觉,铁南山先去抱来柴火生火热饭,然后招呼又想回被窝的许文山继续铲雪……两个人在半人深的雪地里开了一条路,来到大街上才发现,路上因面积大不压风,因此并没有院子里的雪深,虽然只到膝盖以上,但走起来还是比较吃力。
远处传来说话声,貌似人还不少?铁南山凭感觉判断应该是老孙家附近,隐约的还听到有个妇女在哭泣。
铁南山作为江北村德高望重的村保,有情况必须得去。将自己裹得严实,带着下乡插队的小伙子许文山一同前往。
二人踩着雪走到老孙家,就发现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老孙头蹲在屋门口抽烟,老孙婆子正和村长一把鼻涕一把泪。
见铁南山来了,村民赶紧让路。
虽说老孙婆子哭哭咧咧,但铁南山还是听的明白,原来昨晚一头熊瞎子进了村,叼走了老孙家唯一的一头年猪,那头猪就相当于老孙家的命,如今被熊叼走了,难怪老两口要死要活。
村长是个新调来的青年,平时讲话有板有眼,可遇到这种极端问题就傻了眼。因为这头熊已经不是第一次进村了,早在半个月前就进过两次,一次叼走了村委会的牛犊子,一次叼走了老高家的矮骡子,用村民的话来讲,待那熊瞎子没了牲口吃,估摸着就要吃人了。
村子里不缺猎人,为何不去猎杀那头熊?原因是见过那熊的人都一口咬定,那不是一头普通的熊,而是一头百年不遇的巨熊,站起来足有成年人一个半高度,除非有非常厉害的武器,不然就村里那几条破枪,遇到了也不敢打,打到了也打不死,熊瞎子一旦发起疯来,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是灾难。
村民们熙熙攘攘,七嘴舌全都是抱怨却也没个主意。铁南山就觉得一阵火大,大叫道:“都特娘的别嚷嚷了,改天雪面硬了壳,老子上山去弄死它。”
如果别人说出这番话,一定会被人当成笑话,但这话从铁南山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威慑力。没人会担心铁南山的能力,只是可惜了没有趁手的家伙,如若不然,就凭他的能耐,打只老虎回来都有可能。
铁南山向来一言九鼎,他说干就一定干,可他一个人进山毕竟不妥,可找来找去全村上下没有一个人敢作为帮手,到最后还是那下乡插队的知青许文山,硬着头皮硬要跟着去,村民很佩服他的勇气,却也为那后生捏了把汗。
对此铁南山可不这么认为,他向来都看好这个城里来的后生,虽然有点细皮嫩肉,但却有胆有谋不矫情,除了年龄小了点其他没毛病,能吃肉也能喝酒,老旱烟那是一口接一口……
时隔两日,整装待发。
告别了送行的乡亲,铁南山背着一支很老旧的双管老猎枪在前,许文山背着一把土制“单打一”在后,这两把武器打个狍子、獾子的没问题,但要对付一人多高的熊瞎子着实太过牵强,远距离杀伤力不够,近距离又太危险,一旦遭遇,九死一生。
铁南山是艺高人胆大,许文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二人踩着已经冻硬了的雪壳缓慢的一路向上,抬头望去,是堪比天高的老爷山!这是长白山的余脉,绝大部分都是原始深林,就算最有经验的老猎户也不敢轻易涉入。
许文山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前面开路的铁南山却毫无停歇之意!许文山实在忍不住叫道:“老铁,歇会儿再走吧,腿肚子都快迈不动步了。”
铁南山回头,气定神闲的道:“小子,我可没说让你跟着来,这次不是打猎是玩儿命,你要是现在回去也来得及,保证没人笑话你。”
许文山虽说体质上远不比铁南山,却也天生有股子倔劲,被老铁这么一刺激,突然就来了力气,咬牙紧跟老铁的步伐……
这二人走走停停,实实在在的走了一天,据铁南山判断,今晚还会下雪,所以必须天黑之前在山顶找地方过一夜,第二天好沿着软雪寻找那巨熊的足迹。
铁南山的野外生存技能很强,天黑之前带着许文山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坳,两个人用雪球磊起一面简易墙,拾来干柴生起火,取出干粮用鲜树枝穿着在火上烤,又取出两瓶用于驱寒的烈酒,坐在雪地里对瓶吹。
冰天雪地,天人合一!
许文山嚼着干粮烤着火,喝了一口酒,问道:“老铁,不说熊瞎子冬眠吗,怎么大雪地里的还进了村?”
铁南山的脸通红,爽朗的笑道:“不是所有的事实都写在书本里的,熊瞎子冬眠不假,但前提是养够了肥膘,这一年落雪太早,肥膘不够就容易醒来,山上冬天活物少,所以下山猎食也不稀罕,我小的时候见过大冬天一头老熊领着一群小熊,一个个在雪地里打滚,好玩的很。”
许文山咧了咧嘴,明明挺吓人的一件事,从铁南山嘴里说出来却像闹着玩一样,他忍不住又问道:“那……你见过一人多高的熊瞎子吗?”
铁南山道:“远远的望见过。”
许文山看了看漆黑的四周,有些紧张的问道:“要是和大熊瞎子近距离遭遇,应该怎么办?”
铁南山幽幽的笑道:“如果真遇到一人多高的,要么装死要么等死,听起来装死容易,实际上比等死还难,就咱手里这破家伙,一两枪根本打不死……你要记住,没饿急了的熊瞎子并不主动攻击人,可一旦受伤发了疯,连老虎都要逃命……所以即便成队的猎人遇到大个的也不敢轻易开枪,如果打不死,基本等于送死。”
许文山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那么难对付你还敢来?”
铁南山不以为然的喝了一口酒,道:“村民对我们铁家有恩,做人最基本的就是知恩图报,如果不干掉那头熊,这个年谁都过不好,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走这一遭,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涉世未深的许文山,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男人与男人之间一旦建立信任,就会莫名其妙的增加许多豪气!虽说许文山不是显贵出身,可毕竟也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就是因为太淘气未能参军而下到这荒郊野外,要说他活这么大也没佩服过谁,唯独对这个没什么文化却铁打一般的汉子无比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