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从今天起,我就开始接收这宅子了。我看你们一时半会也忙不过来,这《满江红》我可以暂时替你们保管。”
“于右任先的《满江红》书贴精贵,要是和别的杂物混到一起,容易破损,不方便搬来搬去的。暂时寄存在这里,让我帮你保管,最为稳妥”
呃,陈苍生一阵愕然,心里突然想骂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抢夺《满江红》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秦牧南说是保管,但真在他手里,谁能拿回去吗?
秦牧南是宗师,想从他手中拿回去?见鬼吧,扯蛋。
什么一时半会忙不过来?有那么麻烦吗?只要拿下来往车上放就行了,他陈家有的是车,有的是人,哪会忙不过来?
什么易破损?这帖子他从台北买回来,坐车坐飞机,几番折腾也未见破损一丝一毫?怎么到秦牧南嘴里,这东西比豆腐还容易压坏一样。
什么保管?需要你保管吗?我求你了吗?
陈苍生此时心中千万只神兽奔腾。
不过心中虽然怒火冲天,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和善的表情。
恨是恨,恼归恼,“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大戏还是要继续演的,不能因小失大,坏了大事。
肉疼归肉疼,但肉还是要割的,等以后大计成了,卷土归来,这帖子还会是陈家的,暂时的取舍还是值的。
不但得割,还得感谢这位三少爷,感谢三少爷伸出援手替他保管《满江红》。
“感谢三少爷,你肯帮忙,那就太好了。”
陈苍生给秦牧南拱了拱手,满面“感激”。
“不客气,举手之劳。再说了,我也有一点私心。”
秦牧南一本正经地说,不脸红,心没跳。
“私心?”
“我爹痴迷于右任先生草书,一直以未遇他的真迹为憾。我替你保管,也是想着借此机会让他一睹于右任先生碑意草书风采。”秦牧南认真地说,一副孝子神态。
陈苍生一脸无语,他并不相信秦牧南的鬼话。
“陈老,请问洗手间在哪里?”郑安国听了秦牧南的话,半晌,看着陈苍生憋出这句话。
“大元,你给郑管家指指洗手间。”陈苍生手向站在他身后的张大元摆了摆,示意他带郑安国却洗手间。
“郑管家,你跟我来吧。”
张大元领路,带郑安国穿过客厅,向客厅深处走去。
走过一道走廊,到了洗手间。
“张管家,你不用跟我进去,我自己进去就行。人老了就这毛病,尿多。”
“那好,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等郑安国进了洗手间,秦家管家张大元之前平和的脸突然挂了下来,整个人满是阴霾。
春秦牧南太张狂了,连一幅书法都抢,太LOW了。
在陈家活了大半辈子的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陈家的一份子,见到秦牧南如此作为,心里怒火中烧。
在客厅里,他不好表现出来,这个时候一个人,他完全散露出来,不再掩藏。
啪,他的脚下一踢,一块青石凹下一个口子,一块石头飞了出去,半途遇到石墙又弹了回来,击在他的腿上。
唉哟,红大元摸着右腿,金鸡独立,一脸憋苦。
郑安国郑管家进了卫生间后,确定张大元没跟进来,离得远了,才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坦白说,他主要不是来小便的,他是憋笑憋得难受,过来透透气。秦牧南那么整,他再忍会憋出内伤的,憋得尿崩。
厚颜无耻夺人家的《满江红》,还说得那么正气,也是前夫古人后无来者了。
要知道,那幅于右任的《满江红》贵不可言,有价无市。
于右任是谁?当代草圣。
上下五千年,能称为草圣的人物屈屈数人。
后汉张芝,创草书笔法,算一个。
唐代张旭、怀素,一个疯颠,一个狂放,各算一个。
当代中,李志敏、林散之草书造诣奇绝,也只算半个。能算一个草圣的也只于右任一人。
采百家之精意,引草入碑,又引碑入草,独创一派,连华夏开国太祖也临摹他的书帖。
上达天子,下及平民,这种影响力谁人能及?
出自他手的《满江红》堪称稀世至宇,一字万金也不为过。
而秦牧南轻轻几句话,就把人家的至宝收入囊中,亏他能说出口,太无耻了。
不过郑安国喜欢。
这世界的真理是祸害活万年,秦牧南能这么不要脸不要皮,他心甚慰。
更让他欣慰的是,三少爷居然在和陈苍生的斗法中完胜,让陈苍生连连吃憋。
身为老一辈的人,他深知陈苍生这支老烟枪的狡猾。
老狐狸活了一百二十多岁,算计功夫无人出其右。
然而,这老狐狸今天败了,惨败。
被他的三少爷吃得死死的。
看到这只老狐狸连连吃亏,还得感谢秦牧南,他就想笑。
噗噗噗,郑安国掏出大鸟,肆意喷洒,酣畅淋漓,又想起客厅里的一幕,又忍不住笑了起。
一时之间,大珠小珠落“玉盘”,水珠四溅。
与此同时,客厅里,秦牧南的目光已经从客厅右侧的《满江红》转移开,落到左侧的《山河图》。
看到秦牧南目光落到《山河图》,陈苍生心里一阵叫苦。
《山河图》是他藏品中最有价值的水墨画。这幅画为张大千一九五九年所作,当时张大千的泼彩技艺还没达到巅峰,但是其艺术价值在张大千的所有作品中,仅仅比已被收入台北博物馆的《长江万里图》差,远远高于前几年苏比富二点七亿拍出的《桃源图》。
要是秦牧南也想抢夺这件藏品,那真的是要他的老命。
心中焦急,如火上蚂蚁,不过不愧一百二十岁的老烟枪。此时此刻,他依旧记得自己在演戏中,脸上依旧保持从容不迫,没垮下来。
“咳咳,三少爷,茶热了,请坐下喝茶吧。”
陈苍生脑袋转得快,见仆人泡好了茶水,趁机找了喝茶的由头,转移秦牧南的视线。
“前些天刚从洞庭湖寄来的碧螺春,品相很好。往年我也喝过,汤色碧绿,味道清雅,很不错。”
陈苍生说着,准备转身坐下,却发现秦牧南目光依旧停在张大千的《山海图》上,似乎没听到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