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见周遭景物恢复正常，许亦心知劫难已过，这才松了口气。

又看向一旁二女，暗道：

今日若非有她二人相助，只怕我下场难料，我……还是太弱了些。

不入江湖，不知天下之大。

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又得龙宫奇遇，多少能算一号人物，没想到才出了这一亩三分地，就差点命丧黄泉。

二女也是惊魂未定。

小青看着迷雾消失的方向，拍了拍胸口道：

“这古神怨灵也太可怕了，差点就被抓住。”

接着才问白蛇：“姐姐，你还好吧？伤势未愈，便不要随意动手。”

白蛇摇了摇头。

我不动手，你和许相公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

正待说话，忽然“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小青立刻急道：“姐姐，你怎么了？”

白蛇掩住嘴角，端庄秀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苍白：

“我……我没事。”

“咳还好只是元神出窍，若是斗法，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元神和法力是两回事。

彼此其实互不影响，唯一的共通点是肉身。

肉身完备的情况下，既能动用法力，也能动用元神。

二者并不对立。

而且元神有诸多妙用，能弥补法术和武功的不足，其中玄妙实难与外人道。

不过元神受损，却会影响肉身，使其变得虚弱。

肉身虚弱，进而便能影响真气运行和伤势恢复。

要说完全不干扰，倒也不太现实。

“呜呜姐姐，你都受伤了，还要你替我出手，我真没用”

她不在意，小青却是心疼地快哭出来，瞥见一旁的许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小贼，都怪你！要不是你没用，姐姐也不会伤上加伤，说好的送咱们回家，却是咱们在照顾你，哼”

面对小青的指责，许亦一愣，只能苦笑：

“抱歉，我修炼时日尚短，又无人指点，学艺难免不精，还请见谅。”

又对白蛇拱手一礼：“多谢救命之恩，小生难以为报，只能——”

话没说完就被小青打断了：“只能什么？以身相许？呸！姐姐才不要你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看点小人书，免得看坏脑子”

言语间恨不客气。

白蛇忙扯了她一下，又对许亦欠身道：

“许相公莫怪，小青生性活泼，心直口快，还请许相公莫要挂心。”

许亦闻言，更是有苦说不出。

生性活泼就算了，还心直口快，这岂不是说你也觉得我没用？

话虽如此，倒也未妄自菲薄。

一则的确如他所言，修炼时日尚短，顶天才两个月，岂能和修行千年的蛇妖相比？

二来这娥皇女英可是上古大神，别说他了，这两姐妹乃正神之后，又修炼了如此之久，还不是差点败在对方手下？

大神就是大神。

哪怕是一缕残念，也远非后世小妖能比。

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一念及此，这才回神解释：“无妨，其实我是想说，娘子大恩大德，只能日后报答，而且绝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还请莫要误会。”

说着拱手一礼：“我自修炼去也，两位请便。”

说完，竟转身来到船头，独自打坐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冷淡，让二女都很意外。

“哼”小青气得跺了下脚。

白蛇却只是摇摇头：“人妖殊途，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勉强？”

说完，也是默默坐下，运功疗伤。

剩下小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自己生起闷气来。

……

却说此时。

就在许亦刚从娥皇女英手中逃出生天之际，一只老龟也终于跋山涉水，来到此行的目的地，一座海边荒山前。

“哗哗”

海浪滔滔。

汹涌的海洋并不平静。

颇有上古蛮荒之感。

这里已不是大唐，而是四大部洲之一，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

按说花果山原是青山绿水，长满花果，到处都有猿猴乱窜——应该充满生机才是。

然而此刻，老龟看着眼前的荒山，却是傻眼。

这哪里是花果山？

这分明就是一座死山！魔山！

山中树木枯死，花草凋零，一派凋敝之象。

近看更是满山枯骨残骸，有人骨有兽骨，散作一地，还有随意丢弃的兵器，就像是发生过一场大战一样。

“啊！？这——”

老龟顿时惊住。

花果山，怎的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还是那个人间福地，美猴王齐天大圣的居所么？

莫非大圣已经——

心中升起一丝不祥之念，龟丞相赶紧御风而起，来到山前。

“呜呜——”

刚落地，一阵怪风便倏然袭来。

好似鬼哭狼嚎。

“沙沙”

腐败的叶子漫天乱飞，带起灰尘从他眼前吹过。

龟丞相定神一看，这竟是……骨灰！

骨灰之上有妖气。

自是花果山众妖无疑。

这倒也还正常，花果山本就是一处妖族胜地。

否则也不可能诞生出大圣这种生灵。

问题是，这些白骨除了妖气之外，还沾染着一丝魔气。

何为魔？

食人食妖……食所有草木精华之灵，什么都不放过，只想吞噬一切的东西，就叫做魔。

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灵不存。

所有一切有灵性的东西都会被它们毁灭。

据说魔不是现在才有，而是上古之前就已经存在，只是被上古诸神驱逐到天外去了。

因此号“域外天魔。”

没想到如今又杀回来了。

龟丞相心中震撼。

花果山此时的模样正是被群魔劫掠过，难道大圣——

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龟丞相赶紧呼唤起来：“大圣！大圣！”

起初并无人应答。

直到他走入山中，催动法力，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大圣！大圣！”

如是再三，这才见山中窜出来一群黑影，将他团团围住。

“你——你是何人！？为何呼唤我家大王？”

一道黑影充满警惕地质问道。

周围也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来是一群猴子。

不过不是一般猴子，而是黑猴。

龟丞相吓了一跳，“哎呀！”

身体往后一仰，差点没摔下去。

随后才发现，这些猴子看起来很眼熟，其中有个眼神灵动，灵智极高的，赫然便是当初大圣的得力手下。

“你，你是猴二？我是老龟啊！东海龙宫的龟丞相！你可还认得我？”

龟丞相回过神来，赶紧问道。

为首的猴子挠了挠脑袋：“龟丞相？”

旋即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咱们花果山遭了劫难，你们龙宫莫非还完好无损？”

它颇感怀疑，这老龟莫非是魔变的？

要知道，魔族是从海上而来。

花果山这一片，便是以东海尽头为发端。

连花果山都遭了大劫，东海不可能平安无事。

何况魔族善于幻化，尤胜妖族千倍，若真如此，它只能痛下杀手了。

龟丞相闻言却是摇头：

“我——我也不知道啊，当初龙王将我赶走，让我离开东海，我便几十年没再回来，如今在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在部天龙广利菩萨麾下避难，哪能知道这万里之外的事？”

“此番特地赶来，也是为了打听东海消息。猴二哥，你可知道东海境况如何？”

猴儿再次挠头：“你果真不是魔变的？可莫要诓我我可告诉你，大王离开之前将金箍棒留下了，你若骗我，我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他疑心未去，从耳中掏出一根棒子狠狠威胁了一番。

“不不不，你看清楚再说，我是龟丞相，不是魔。”

待见龟丞相脸色煞白，还是那般胆小，这才收回棍子道：

“原来你去了部洲，我说怎么好些年没看见你，不怕告诉你，东海已经没了。”

龟丞相大惊：“啊？东海没了？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急得跳脚，一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听猴儿细说分明。

猴二道：“大约三年前，东海爆发大乱，三太子敖丙死而复生，他不知从哪找来的帮手，带着一条黑龙和一群怪物杀入东海龙宫，用一杆方天画戟，打杀了东海龙王。”

“那一日，东海之上惊雷阵阵，狂风怒吼，血流成河，暴雨倾盆！整个东海水族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有几个还流落到我花果山来讨生活。”

“哎，当时咱们还笑东海管教不严，出了乱子，没想到不足三月，他们便杀到花果山来了……”

似是想起当日惨相，猴二也忍不住掩面垂泪。

旁边的猴儿们闻言，更是伤心地哭了起来。

而老龟听闻龙王已死，亦是心头一酸，悲从中来，忍不住痛哭道：

“天呐三太子，你这是造的什么孽？我龙宫……何至于此！龙王在天之灵，如何安息！？这到底是为什么！？”

双方一齐哭了一阵。

猴二这才回过神来，一杵棍子：

“还能为什么？就因为那些可恶的魔！它们无物不杀，无物不吃，吃光东海吃花果山，连傲来国也不放过，千万生灵，被它们一夜之间吃个干净。”

“眼下正横扫神洲，要往南赡部洲、北俱芦洲，和西贺牛州去了。”

龟丞相摊手哭问：“那——那大圣呢？他法力通天，乃斗战胜佛，他就不管管么？”

听他提到自家大王的名号，猴二眼珠子一瞪：

“怎么不管？”

“我家大王，百年前便已经杀往西方魔界！”

“他说。‘我乃斗战胜佛，齐天大圣，岂能坐以待毙？今赴西方降妖除魔，去去便会，孩儿们在此等我便是。’”

“我担心问他，‘大王此去，或恐一去不回’。”

“他说，‘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我齐天大圣以战为名，今日便要战他个天翻地覆！’”

“说罢棍子一甩，‘俺老孙去也！’”

龟丞相听完久久不语，最后方才叹道：

“大圣不愧是大圣，竟杀到魔界去了，却不知，他已去了多时？”

身前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那……那已是百年前的事了。”

龟丞相身子一僵，不禁悲声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