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上课前,班主任走进教室,在讲台上公布中秋放假安排:“同学们,上完这节课大家就到餐厅集合,上厨艺课做月饼,做完回教室大扫除,等月饼烤好班长安排同学去拿来分给大家,大家拿了月饼就可以放学了。中秋放假两天,下周一提前回来上课。都清楚吗?”
“清楚!”学生们回答声轻快喜悦,虽说是放假,但也就是和平常一样周末休息而已,但被赋予了节日意义的周末对学生来说总是充满魅力。
“好,开始上课。”班主任很满意学生们的及时回应,节日对老师而言也是一件让人心情舒畅的好事。
“你们在学校做月饼?”孟夕夏靠近同桌,小声地问。
张天也把头靠近孟夕夏,回答:“这是学校传统,每个传统节日都会做传统食物,包汤圆、包粽子、包饺子、做月饼。”
孟夕夏本来就喜欢做糕点,喜欢把各种花加入到糕点中做成花糕,不禁对下午的厨艺课有所期待。虽然因为学校生活,她到今天为止都没有时间逛小镇,但泉清学校的生活每天都会带给她惊喜。
“好,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老师辛苦了!”
“大家中秋快乐啊!”走出教室前,班主任给大家送上中秋的祝福。
“老师中秋快乐!”同学们回送老师的中秋祝福声此起彼伏。
班主任向大家笑着挥手告别,走出教室。
收拾好书本,没一会儿,班里同学就三三两两陆续离开。
张天准备走,看见孟夕夏还在座位上,问道:“夕夏,一起走吗?”
孟夕夏抬头看他,回答:“你先走吧,我把东西收拾好再去。”
“你知道餐厅在哪吗?我等你吧。”张天微笑着看孟夕夏说。
“没事,你去吧。”孟夕夏回头看一眼陈枫后对张天说,“还有陈枫呢。”
张天也看了一眼陈枫,他正在慢慢地往书包里装课本。张天对孟夕夏说:“行,那你们两个一会儿快点去,我给你们留位置。”
孟夕夏笑着回复张天:“好,谢谢!”
张天对孟夕夏笑笑,然后独自先行离开,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孟夕夏和陈枫,两个人各自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陈枫的眼睛,在孟夕夏身后,一直注视着她。张天收回目光,离开。教室里只剩孟夕夏和陈枫两个人。
在泉清镇已经半个月了,除了上学时间,每个周末孟夕夏都让孟冬正陪她出门,整个泉清镇她已经逛得差不多,也挑选出了一些她更喜欢的地方,作为她之后会常去之处。关于这个镇子的文章她也越写越多。
而在学校的时间里,只要一下课,孟夕夏绝对不会在教室里待着,校园有太多东西吸引她去看。有时她会蹲在石塔前细细琢磨;有时她会在圆形广场的喷泉边看时喷时停的水柱;有时她在小树林里看树、看落叶;有时她会跑到园艺场去和给农田洒水的园艺老师聊天,去蝴蝶园看看。她还经常跑到农场旁边的幼儿园,巴在不高的木桩篱笆院子外面看那些小小孩荡秋千、爬树、玩沙子。
总之,孟夕夏并没有给班里同学和她亲近起来的机会。整个班级,应该也就是张天,因为和孟夕夏是同桌,又是具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她尽快适应学校的班长——虽然孟夕夏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但他自认为必须尽到责任,随时关心孟夕夏——和孟夕夏说的话多些。但也仅限于多说几句话而已,每当张天想要更进一步了解孟夕夏时,都会感受到孟夕夏看似随意实则强烈的拒绝,让他不得不停止对她的探究。而当班级里有其他同学主动和她搭话时,她会友好地简单回应,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对于陈枫,因为住在同一个小区,偶尔在上下学的时候会碰到,也会在周末偶尔碰见。每次孟夕夏都是和孟冬正在一起,冬正对所有他认为想要接近夕夏的男生都表现出巨大的敌意,孟夕夏也不在意,任由他无聊的表现,所以也并没有在学校之外的地方和陈枫有交谈,在学校里也只是和陈枫一起又去过几次蝴蝶园,简单聊过几次天。
孟夕夏对人并不讨厌,只是能让她喜欢极其不容易,至少在来泉清镇之前她没有产生和任何人交朋友或是其他的想法。除了家人,她从来不和任何其他人更深地交往。但是她心里非常明显地能感知到,陈枫是她这十七年里,第一个想要主动去接近的人。她心里的结果已经很明显,虽然还不完全清楚原因是什么,但是她非常清楚,陈枫对她来说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那么也不一定非要去追根究底理由到底是什么。就像讨厌可以毫无理由一样,喜欢也不一定非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孟夕夏收拾完书包,站起身回头,看见陈枫还坐在座位上,翻看着手机,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问:“你不去吗?”
陈枫抬头看了孟夕夏一眼,语气平淡地说:“不去。我不喜欢吃月饼。”又低下头看手机。
孟夕夏到教室后面的个人储物柜里拿出黑色围裙,走到陈枫边上对他说:“一起走吧。”
“不去。”陈枫这次头也没抬。
“一起去!”孟夕夏仍站在他旁边,没有走,听起来是命令的语气。
陈枫抬眼看她,从这个角度看她的眼睛,黑亮得闪光。他把手机放进裤袋里,一下站起来,离孟夕夏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从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看下去,她的睫毛很长,跟着眼睛上下眨动,眼睛依然闪闪发光。
“走吧。”陈枫说道。
一边走,陈枫不时看看孟夕夏,发现她和之前一样,走路东张西望。“为什么叫我一起?”陈枫问。
“不为什么。”
“觉得我孤独?”
孟夕夏从四处张望,到转向陈枫只是微笑,不说话。
“我不是那只小狗,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你的同情!”陈枫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生气。
“我知道。”孟夕夏看着陈枫笑了,说,“孤独的人不需要朋友。”
“那你主动招惹我是什么意思?”
“但需要理解。”孟夕夏补充一句。
陈枫停下来,看着向前走的孟夕夏,心里一阵翻腾。恢复内心的情绪,陈枫快走两步,重新和孟夕夏并肩,拉住孟夕夏的手腕把她转向自己。他看着孟夕夏的眼睛,认真地说:“之前别人说的不算,我想听你说,我们算是朋友吗?”
孟夕夏微微一笑,回答他的问题:“我不需要朋友,跟你一样。”她想要挣开陈枫的手,但陈枫并不松开。
“你做我的朋友吧!”陈枫的语气,和看着孟夕夏的眼神,让孟夕夏听到、看到了强烈的渴望。
“不答应的话,我是不会放开的!”陈枫再次强调,他只给孟夕夏他想要的答案,其她回答他不接受。就这么和孟夕夏互相对视着,看着彼此的眼睛。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孟夕夏看着陈枫爽朗一笑。
陈枫松开孟夕夏的手,这一次,孟夕夏给他的笑容不同以往!他也笑了,笑得和她一样明朗。
“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呐,朋友!”孟夕夏俏皮地笑着说。
“朋友!”陈枫笑对孟夕夏。
走着走着,孟夕夏说了句“等一下”,然后走到一棵挂花树前,摘一朵桂花,放一朵在左手掌心。
“好了,走吧。”孟夕夏两只手捧着桂花,一边走一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你摘桂花干什么?”陈枫不解。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孟夕夏不说,卖个关子。
当孟夕夏和陈枫有说有笑地进入餐厅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一个冷峻难以靠近的校草级男神,一个漂亮可爱但不与人亲近的神秘新生。这两个人走在一起,而且表现出了亲密,这让所有在场的学生议论纷纷,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羡慕。尤其是一些女生,三两个站在一起,看着大家公认的高冷男神,竟然这么突然地和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女生有说有笑,简直是嫉妒得不行。尤其是和孟夕夏同班的林晶晶,作为三年来泉清学校陈枫粉丝团的团长,她此时心里简直就是像吃了炸弹一样,好在手里还有面团可以让她使劲揉。
“孟夕夏,陈枫,这里。”张天招呼孟夕夏和陈枫加入他一组,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他心里的确有些不快,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陈枫随意拿了一个面团捏着,他看孟夕夏做月饼的手法娴熟,他的面团还没捏成型,她已经做好了两个。
看见孟夕夏把桂花揉进面团,同组一个女生问道:“孟夕夏,你为什么把桂花加到面团里?”
孟夕夏手里不停,边做边说:“加点桂花,烤出来的月饼会更香。”她轻拈了几朵递过去,说,“你可以试试。”另有几位女生也学着孟夕夏,把桂花加入到面团里,闻着果然更香。
孟夕夏选了最传统的月饼造型,她的面团揉捏得均匀饱满,放进模具里敲印时不大不小,刚好占满模具造型的空间,印出来的月饼周边花纹清晰完整,没有一丝多余或残缺。
看着孟夕夏没一会儿就做好的四个精致的月饼,张天赞美说:“夕夏,你做的真挺不错,看来我们班第一厨神的位置要让给你了。”
“谁是我们班第一厨神?”孟夕夏好奇地问。
“我啊!”张天笑着,把自己做好的两个月饼托在掌心,展示给孟夕夏看。张天选了桃心形的模具,他的两个月饼也是桃心形,的确精致可爱。
“没想到你手艺还不错,比我的就差了朵桂花。呵呵!”
“哈哈!”
陈枫看着孟夕夏和张天有说有笑,突然把手伸到孟夕夏面前,手里一个面团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
“干嘛?”孟夕夏问,脸上的笑意不变。
“我不会,你帮我做。”陈枫把面团直接丢在孟夕夏手里。
“要拿回去送给家人的,当然是要自己做才有诚意啦!我教你吧。”孟夕夏把面团还给陈枫,自己另外扯了一小团面团,示范给陈枫看。
陈枫一动不动,孟夕夏问:“你赶紧做啊,等下该送去烤了。”
“真麻烦!”陈枫把面团扔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喂,你不做月饼啦?”
陈枫回头看一眼孟夕夏,淡淡地说了句“不做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管陈枫,孟夕夏又迅速做了四个月饼。
餐厅里所有人说说笑笑,陆陆续续都做完了月饼。以班级为单位,所有月饼分装在两三个铁质烤盘里。不愧是高中生,烤盘里的月饼横竖摆放得整整齐齐,大家以横竖行为坐标,来记自己月饼的摆放位置。上午小学生部学生为了给自己的月饼做记号,可是用指甲把自己的每个月饼都掐一遍,掐出来的各种造型倒是也挺丰富多彩的。男生负责把烤盘抬进厨房给厨师,女生则去清洗自己班使用过的模具、装馅料的盆和碗。等女生们清洗完器具,男生们也已经把餐厅地面拖干净了。所有人回到教室,班长分配好工作,大家就开始一边大扫除,一边等待自制月饼出炉。
不用等班长分配,陈枫主动从教室后面的工具柜里拿出一把竹制扫帚和一个畚箕,走了出去。在学校,陈枫一直独来独往,不喜欢任何人接近他,也从来不参加班集体活动。因为知道这一点,每次大扫除班里同学都默认让陈枫一个人去扫学校分配的班级公区,也就是这栋高中教学楼东侧一直到前面初中楼为止的一段校道。刚开始还有迷恋陈枫的女生主动跟来扫落叶,想借机会和他单独相处、聊天,甚至和他表白。只要有人跟来,陈枫就会毫不客气地留下一句“你慢慢扫吧”,然后拖着扫把直接走人,让跟来的女生既懊恼又后悔,只能默默替他扫完这一段路上的落叶。
张天走到孟夕夏旁边,说:“夕夏,你这次还是和我一起去捡教室前后草坪里的垃圾吧。”
“班长,我去扫落叶了。”孟夕夏说完,直接到工具柜里拿了另一把扫帚,走出教室,向陈枫所在的公区走去。
“喂,朋友!”孟夕夏从身后叫陈枫。
陈枫回身看见孟夕夏拖着扫把向他走来,等她走近了,问:“你来干嘛?”
“当然是陪朋友干活啊!”说着,孟夕夏开始行动。她拿着扫把,对着地面一顿左右乱划,路上的落叶朝两边乱飞。
“呵呵!你确定你不是来捣乱的?”陈枫被孟夕夏乱扫落叶的样子逗笑了。
“那应该怎么扫,你教我啊。”孟夕夏停下手里的扫把,真诚地看着陈枫。
陈枫指着和教学楼相隔着这条校道的小树林,说:“你把路上的树叶扫成一堆,然后用畚箕装了倒在小树林里就行了。”
“哦,落叶归根。懂了!”孟夕夏开始认真扫落叶,陈枫看着她,朝她的方向扫,两个人越扫越近,直到扫到彼此的跟前,孟夕夏停了,看着陈枫把他们扫的落叶归拢在一起。
“这样才对嘛。”孟夕夏拿扫把撑着身体,悠闲地看着陈枫说。
“什么?”陈枫看她,不解地问。
“如果不会,就应该好好学,我要教你的时候怎么能那样走掉呢?”孟夕夏的话里没有埋怨,更像是提醒。
陈枫并不觉得自己离开餐厅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不理会孟夕夏,去拿畚箕装落叶。孟夕夏一脚踩住畚箕,是让陈枫必须给个回答的架势:“说好一起做月饼的,刚才为什么就那样走掉?”
陈枫有些吃惊,心里不由地想:“没想到原来孟夕夏还有这么强势的一面”。
“我就是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而且本来就是你非要我去,又不是我想去。觉得无聊就走了呗!”陈枫心里其实并不是这样想,但总不能跟孟夕夏说是因为看到她和张天聊得开心的样子生气才走的吧。
“你是看到我和同学在一起很开心,觉得我忽视你了才走的吗?”
陈枫越来越佩服孟夕夏看穿人心的能力,但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让陈枫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枫,我想告诉你,朋友之间就是要坦诚,要彼此真心对待,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对方,不要有猜忌,不要有怀疑,否则‘朋友’这两个字只会变成更大的伤害。”孟夕夏继续说,“既然我们选择了成为彼此的朋友,就应该彼此信任,一起做一些有意义,值得将来回忆的事情,成为彼此生命中美好的存在。所以,”孟夕夏上前一步逼近陈枫,表情严肃地说,“你绝对不要做会伤害我们友谊的事情,比如耍小性子,知道了吗?”
最后一句“知道了吗”,孟夕夏是一字一字吐出来,那语气,在陈枫听来,好像把他当成了小孩子似的在教育。但跟她眼睛相视,陈枫就好像被控制一样,非常配合地乖巧点头答应:“知道了!”
在全校师生眼里高冷霸气的陈枫,不知道为什么在孟夕夏面前就不自觉地失去了那份强势与霸气,尤其是看到孟夕夏难得的认真严肃的表情时,他就毫无还击之力,鬼使神差地只能乖乖听话。
听到了陈枫的回答,孟夕夏踮起脚尖,满意地伸手在陈枫的头上轻轻抚摸几下,同时笑着对他说:“很好!”然后收回手,走到下一段路上继续扫落叶。
陈枫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像是从催眠里醒过来似的,对孟夕夏说道:“你把我当小孩了是吧?”
孟夕夏面对他扫着落叶,哈哈笑起来:“你难道不是小孩吗?”
陈枫走向孟夕夏,故意作出要收拾她的表情,边走边笑着说:“你说谁是小孩?谁是小孩?”
孟夕夏边躲陈枫边笑着故意继续说:“就是你呗!你是小孩啊!哈哈!”
两个人嬉笑着玩闹了一阵。这是陈枫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开怀大笑是什么感觉。原来他也可以忘记一切心里的沉痛,在别人面前尽情欢笑!这个别人,就是孟夕夏,是她让自己将要十八年的人生,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
看着和他一起欢笑的孟夕夏,这个竟然打开了他的心门,走进了他心里的女生,陈枫在心里暗下一个决定:孟夕夏,我要更加靠近你!
两个人一起打扫,比往常陈枫一个人扫时速度快了不少。他们回到教室,新鲜出炉的月饼已经放在讲台上,只有两三个同学还在拿自己的月饼,其他人都已经完成大扫除回家了。
“夕夏,你们回来了。快来拿月饼吧。”张天一看到孟夕夏进教室,就在讲台前叫她。
孟夕夏把扫帚交给陈枫,走到讲台。张天拿了学校餐厅提供的纸袋,打开袋口,说:“其他同学的都已经拿走了,这八个都是你的。”然后用套了保鲜手套的手帮孟夕夏开始装月饼。
“等一下。”当张天正要把第五个月饼放进纸袋里时,被孟夕夏制止了。
“怎么了?”张天问。
孟夕夏拿了桌子上最后一个纸袋,说:“剩下四个装这里。这是帮陈枫做的。”然后回头叫陈枫,“陈枫,自己过来拿月饼。”
“哦,哦。”张天突然觉得有些语塞,把剩下四个放进孟夕夏手中的纸袋里。
陈枫也走了上来,站在孟夕夏旁边。孟夕夏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就知道吃现成,自己拿着吧。”然后就从张天手里接过自己的月饼。正准备走,张天叫住她:“夕夏!”
“什么事,班长?”孟夕夏问。
陈枫走回座位拿书包,但眼睛一直看着张天和孟夕夏。
“我想和你交换一个月饼,可以吗?我没吃过桂花味的,想尝尝。”
“可以啊。”孟夕夏把纸袋递过去,“你拿吧。”
张天从放在旁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自己做的桃心形月饼,小心地放进孟夕夏的纸袋里,又从孟夕夏纸袋里拿了一个出来,没有直接放进自己的纸袋,他闻了闻,说:“果然加了桂花以后,烤出来更香!”
“还可以加别的花,你以后可以试试。”
“好!”张天给孟夕夏一如既往开朗的笑容。
张天是属于那种长得干净清秀型,单眼皮的眼睛不小,笑起来让人看着很治愈,跟陈枫的高冷难处不同,他温柔细心,对所有人都友好亲切,完全是一副邻家少年的美好模样。难怪他能和酷帅的陈枫一起被视为泉清校草二子,喜欢他的人不只有女生,连大多数男生都对他抱有很大的好感,也是老师眼中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最优等学生。
孟夕夏准备走,张天又叫住了她:“那个——”
看张天欲言又止,孟夕夏问:“班长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明天放假,你有没有空,班里同学约了一起出去玩。你要不要一起来?”
“孟夕夏你不回家吗?”陈枫挎着单肩包,站在座位边等得快要失去耐心。
因为陈枫的催促,孟夕夏对张天说:“不了,谢谢!班长再见,我们先走了。”
张天有些失望地对孟夕夏摆摆手,说:“嗯,好,再见!”
孟夕夏回到座位,拿上包,跟陈枫一起离开教室。
走在路上,陈枫把孟夕夏手里的纸袋拿走,把自己的纸袋给孟夕夏,说:“我们换一下。”
“为什么?我做的都一样啊。”孟夕夏问。
陈枫从纸袋里掏出张天做的月饼说:“这个月饼看起来挺好吃的。”然后一口咬掉大半个月饼,使劲嚼着。
“这是张天给我的,你怎么吃了!”
“我就喜欢吃这种心形的月饼,感觉味道特别不一样!怎么,舍不得了?”然后陈枫把剩下小半个月饼也放进嘴里。
孟夕夏看陈枫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觉得挺好笑,问道:“好吃吗?吃出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了?这么大口也不怕噎到。”
陈枫砸吧砸吧嘴,把月饼都咽下去,假装回味了一下,不屑地说道:“没什么感觉,味道也就那样嘛。”
孟夕夏故意逗陈枫说:“你这样吃能吃出什么感觉来,要一口一口细细尝才能吃出味道啊。”然后又故意叹了口气说,“哎,可惜一个好月饼了。”
“那要不我吐出来还给你!”陈枫凑近孟夕夏,对着她假装做出呕吐的样子。
孟夕夏嫌弃地推开陈枫:“不用啦!”然后指着纸袋子对陈枫说,“我不知道你家里有几个人,也帮你做了四个。不过——”她指着陈枫的嘴说,“现在就剩三个了。”
“吃完了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住。”陈枫语气又恢复平淡。
“你一个人住?”孟夕夏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太过惊讶。
陈枫没有回答。孟夕夏看出他并不想说关于家人的事情,也就不再问,继续走在陈枫身边东张西望。
两人静静地并肩走了一会儿,陈枫先开口:“张天每次都叫你‘夕夏’,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你说班长啊。我跟他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喽!”
“我看你跟他每天有说有笑的,关系很好啊!”
“是吗?这样就叫关系好了?”孟夕夏反问。
陈枫不知怎么回答她的反问,索性不回答,继续提问:“你们是朋友吗?”
孟夕夏对陈枫这个问题笑了起来,看着他,语气肯定地说:“我说过了,我不需要朋友。”
孟夕夏的回答仍不能让陈枫心里确定,他继续问道:“你觉得张天怎么样?”这是他第一次在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短短半个月,陈枫不知道自己因为孟夕夏而有了多少个第一次。
孟夕夏看着陈枫问:“你其实是想知道我对张天的看法是吗?”
“嗯。”
孟夕夏略作思考,然后认真地回答陈枫:“班长嘛,学习好,长得好,对人温柔又细心,做事认真,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事情,对未来也很有自己的理想,应该可以算是一个三好青年。像他这样,算是很招人喜欢的类型了。”
“那你喜欢他吗?”陈枫总算是直接问出了心里一直徘徊的最想问的话了。
“我啊,喜欢啊。”
这句回答让陈枫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他的心就好像突然一下子沉进水底,难受。
孟夕夏回头看着陈枫问:“怎么不走了?”
陈枫半天支吾出一句:“你,真的喜欢张天?”
孟夕夏往回走,站在陈枫面前,两人四目交汇,孟夕夏给他回答:“陈枫,我喜欢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纯净的东西,比如泉清镇的天空,比如你家院子里的花和树,比如蝴蝶园里的蝴蝶,比如泉清学校,比如像张天这样心思单纯的人。这样的喜欢,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好感。足够单纯美好的人,对我来说就像能让我感受到世界美好的风景一样,没有分别。”
孟夕夏对张天的想法,陈枫已经非常明白,但是对她说的话,陈枫似懂非懂。因为他还不能完全明白自己在孟夕夏的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仅仅是她的朋友吗?孟夕夏下午时明确说过她不需要朋友,那‘朋友’对孟夕夏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和她成为了朋友的自己又在孟夕夏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呢?
孟夕夏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情,都让陈枫觉得难以真正理解。她的心思,他猜不透。即便如此,在确认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陈枫完全明确了自己对孟夕夏的心意,这个女孩,他想要留她在身边,和她在一起!
陈枫表情放松许多,率先迈步继续往前走。孟夕夏也转身跟上,依然走在他身侧。
“明天你有事吗?”陈枫问。
孟夕夏想了想回答:“嗯——应该是没事。”
“把你手机给我。”
孟夕夏从书包里掏出手机,递给陈枫。陈枫看到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三个联系人:爸爸、妈妈、冬正。他看了眼孟夕夏,心里有那么一丝窃喜,但同时,他更好奇。从孟夕夏来到班上那天起,她好像并没有主动和班里任何同学有交往。对待别人的主动,孟夕夏也一直保持距离,但不失友好,班里的同学虽然不熟,但也都挺喜欢孟夕夏。像她这样可爱,一直挂着笑容的女生,不至于一个朋友都没有。但为什么手机通讯录里除了家人,就没有任何其他联系人?难道就像她说的那样,和他一样,她从来不需要朋友,也真的是从来没有一个朋友吗?人一旦开始产生疑惑,就会想要去寻找答案。陈枫想要走近孟夕夏的意愿又强烈了不少。他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去,用她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把手机还给孟夕夏。此时电话突然响起。孟夕夏接听。
“喂,冬正。”
“夕夏,你在哪?”
“已经进小区了。”
“你自己回去的?”
“我跟陈枫一起回来的。”
“什么!孟夕夏,你居然抛弃我跟着别的男生跑了!”孟冬正提高了声音,刺得孟夕夏耳朵疼,她迅速把手机移远些。陈枫也听到了孟冬正的话。
孟夕夏把手机重新放回耳朵上,说:“你自己赶紧回来吧。”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你弟弟担心你了吧。”陈枫边走边说。
“是啊。怕我迷路呗!”孟夕夏一副小孩恶作剧成功的样子,嘻嘻笑着,继续说,“不过他现在应该更生气!呵呵!”
“为什么?”
“因为你啊!”
“我?”
孟夕夏点头,说:“嗯!从小到大,大概是为了保护我吧。”突然她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继续说,“可能也只是因为冬正自己觉得好玩,所有想接近我的男生他都会吓唬人家。我们是双胞胎,年纪一样,所以一直在一个班,他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整天粘着我,让我一点自由都没有。刚才回来我是故意不叫他的,跟他开个玩笑,没事。”孟夕夏的表情,又换成了一副重获新生的模样感慨道,“这么多年就只能看他那一张脸,我都看腻了。终于把孟冬正换掉的感觉真好!”
“难怪他之前……”陈枫回想起孟夕夏刚来时,有一天在小区门口遇到孟冬正,他对自己说的话,还有每次看到自己时充满敌意的眼神。难道孟冬正一开始就觉察出了他对孟夕夏……陈枫一直觉得,男生看男生,就是比女生要准确些,这一点他和孟冬正是一致的。就像他也能一眼就看出,张天喜欢孟夕夏。
“你就是因为你弟弟这样才没有朋友的吗?”
“我不需要朋友,和冬正没有关系。”孟夕夏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异样,脸上也没有了笑容。陈枫竟然从孟夕夏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那为什么?”他问。
“没什么,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太在意了,关心当下就好。我现在不是也有你这个朋友了嘛。”然后她又微笑着看着他补充道,“你现在也有我这个朋友啦!”
孟夕夏是活泼可爱但不易亲近的,那是在其他所有人面前。而在陈枫面前,她有时还会变得霸气带着凌厉,或者认真严肃让他不得不更认真对待。这个女生,到底有多少种他不知道的样子。虽然看不透她,他却越来越为她着迷了。
“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陈枫说。
“什么地方?”孟夕夏又笑靥如花了。
“明天去了就知道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在镇子上吗?”
“嗯。你肯定没去过。”
“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这样我今天晚上会睡不着的。”
“你家到了。谢谢你的月饼。我走了。”
“喂!”
“晚上打电话给你。拜拜!”陈枫后退着走路,朝孟夕夏挥挥手。
“陈枫!”孟夕夏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也朝他挥手。然后推门走进院子。
孟冬正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看见孟夕夏正在厨房,他把包往客厅沙发一甩,冲厨房喊一句:“孟夕夏你出来!”然后抓起茶几上的水壶猛喝水,喝完整个人坐进沙发。
孟夕夏走出厨房,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里面是她做的四个月饼。她看孟冬正窝在沙发里大喘气,直直地盯着她,眼里一股怨气。她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好意思笑!”孟冬正怒目瞪着孟夕夏。他跑回来可不是为了看孟夕夏笑的。
孟夕夏把月饼放在餐桌上,走到孟冬正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副小孩恶作剧得逞的样子,问:“说吧,想怎么样?”
孟冬正说:“大姐,是你想怎么样吧!你跟那个陈枫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朋友啊!”
“朋友!”孟冬正坐直身体,一脸难以置信,简直震惊了。这还是他那个一直不需要朋友的姐姐吗?“他什么时候成你朋友了?”
“就今天嘛。”孟夕夏说得轻描淡写,而孟冬正听得一惊一乍。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随便交朋友呢?”
“交个朋友怎么就随便了?”孟夕夏从茶几的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剥了,分一半橘子递给孟冬正。
孟冬正接过橘子直接全部丢进嘴里,起身越过茶几一步跨到孟夕夏身边,坐在她边上,快速嚼嚼把橘子吞下去,刻意小声地问:“夕夏,你不是和那小子谈恋爱了吧?”
“呵呵!”孟夕夏小口吃着橘子,笑笑,不说话。
“你这笑什么意思?天哪!孟夕夏,你不是来真的吧!我要赶紧告诉爸妈去!”
孟夕夏一手按住孟冬正的肩,给他一个白眼,说:“真你个鬼啦!想太多。放心,就是朋友而已。”
“我才不放心呢!”孟冬正面对孟夕夏认真地说,“你交朋友这件事情就已经让我很不放心了,而且还是个男生,还是个孤僻冷傲的狠角色!”孟冬正想起之前在小区里遇见陈枫时被他无视,被他压倒气势的场景,对孟夕夏和陈枫做朋友这件事情更不满了,大概男生之间如果遇到势均力敌,或是超过自己的对手,都会油然而生起争斗心吧,所以孟冬正决定坚决反对孟夕夏和陈枫来往,“男女之间是没有纯粹的友情的,你要相信我作为男人的直觉,我敢保证那小子一定对你不怀好意,你可千万不能被敌人华丽的外表所迷惑啊!孟夕夏!”
孟夕夏看着孟冬正取笑道:“就你还男人,小屁孩一个。哈哈!”
“孟夕夏,我是真的担心你诶,你居然还嘲笑我!”孟冬正对孟夕夏的态度感到非常不满。
“你说的‘不怀好意’就是陈枫喜欢我喽。”孟夕夏说得轻描淡写。
“你知道还跟他走得那么近!”
“冬正。”孟夕夏也不再开玩笑,对冬正说,“我一直觉得不会再需要朋友了,但是我也没想到,还有人能让我想起‘朋友’这两个字。”
孟冬正看见孟夕夏换了认真的表情,原本夸张嬉笑的谈话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继续听着孟夕夏说话。
“陈枫就是我们来这里第一天遇到的那个骑摩托车的人。”
“什么?是他!所以那个土豪家是他家呀。”孟冬正从第一天之后再也没去泉清庄园逛过,他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之后孟夕夏在小区散步也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出门。
“等一下,”孟冬正似乎明白了什么,“那这段日子,你常常一个人到小区闲逛,你会去他家喽?”
孟夕夏肯定地点头。
“你们这是早早就暗度陈仓了嘛。”
孟夕夏用力拍一下孟冬正的头,嫌弃道:“你这都什么用词!别乱说!”
“说了打人不打脸和头,你怎么老这样!”孟冬正揉着头很委屈。
“还不是你欠打!”孟夕夏依旧很嫌弃的表情。
“夕夏,你确定要和他交朋友吗?你们才刚认识没多久,你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相信他吗?”孟冬正很认真地问出自己心里的顾虑。
“嗯!我想清楚了。”孟夕夏给他十分肯定的答案,这也是她给自己的回答。
孟冬正坐直身体看着孟夕夏说:“姐,如果陈枫真的是那个能帮你放下的人,他能让你打开心里的结,我不反对你和他做朋友。”
“嗯。”孟夕夏靠在孟冬正的肩膀上。这个弟弟,从小就像哥哥一样照顾着她,迁就着她,保护着她,给她毫无保留的支持。只要有他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心里都会很踏实。
“不过。”
“什么?”孟夕夏抬头问。
“绝对不许和他,谈!恋!爱!”
孟冬正的语气从刚才的踏实可靠又变成了平常的玩世不恭,一脸窃笑地看着孟夕夏。
“又来!”孟夕夏无语,起身去厨房帮忙端菜。
孟冬正紧紧跟在孟夕夏身后,像念经一样,不停强调:“不许谈恋爱!不许谈恋爱!不许谈恋爱……”
“你们俩在聊什么呢?”陈澜和孟渊一起从书房出来,看见夕夏和冬正凑在一起,好奇他们在嘀咕什么。
“我在跟夕夏说不许她……”
孟夕夏一把捂住冬正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他让我不许再扔下他先回家。”孟夕夏补充了冬正的话。
“夕夏你今天自己回来的?”孟渊讶异地问。
一家人坐下,一边吃一边聊。
“不是,和陈枫一起回来的。”她回答。
“陈枫,就是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小伙子?”陈枫问。
“就是那小子。他现在可是孟夕夏的朋友。”
“朋友?”陈澜和孟渊都很吃惊。
“夕夏,你交朋友了?”陈澜惊喜地问。
“嗯。”孟夕夏点头。
“老孟,咱家女儿交朋友了!”陈澜握着孟渊的手,开心不已。
“我听见了。”孟渊回握妻子的手,分享这份喜悦,又对孟夕夏说,“夕夏,交朋友是好事,什么时候把你朋友请到家里来一起吃饭。”
“爸妈,你们怎么这样!”孟冬正实在无法理解,作为父母,听到女儿交了男生朋友,不应该担心吗?不过他又想到,根本不能用看待普通父母的眼光看待他们,他们的父母可是常常把他和孟夕夏当成空气,在家里随时随地看着彼此眼睛里冒星星。从小到大对待他和孟夕夏所有事情,无论是读书、生活还是交友,只要原则上不犯错误,那是绝对开放。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两个不按常理教育子女的父母,所以才会有孟夕夏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儿。当然,孟冬正自己也不是一个喜欢按所谓的常理过日子的人,所以他也就没有资格评价父母和夕夏了。他什么话也不说了,就听着,埋头吃他的饭。
“明天晚上叫陈枫来一起过中秋行吗?他好像是一个人住,家人都不在身边。”孟夕夏问父母道。
“行啊,中秋节一个人多孤单。明晚妈妈做几个拿手菜给他尝尝。”
“妈——你这样过分了,我都没这个待遇。”孟冬正满脸委屈。
“朋友第一次来家里当然要热情一点。冬正,你姐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对人家友好一点,别老耍小孩子脾气,听到没有。”
“知道啦!”孟冬正斜眼看着孟夕夏,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
“真乖!”孟夕夏把冬正当成宠物似的摸摸他的头,一脸窃笑。
孟冬正头一甩,做出要咬孟夕夏的样子。孟夕夏迅速把手收回去,一脸得意地笑。一家人在温馨的氛围里吃着晚餐,聊着天。
陈枫回到家以后,自己随意煮了碗面吃完,换了身衣服,就到小镇上去了。
晚上九点多,孟夕夏洗漱好从浴室出来,看到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走近拿起看,是陈枫打来的未接电话。她在书桌前坐下,回拨电话。
“喂,陈枫。我刚才在洗澡没听到电话响。”
“哦。明天早上九点,我去你家找你。”
“好。”
“嗯。”陈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
“什么?”陈枫问。
“我爸妈邀请你明天晚上来我家吃饭,一起过中秋。”
“额……”电话那头陈枫在考虑。
“你来吧,他们想认识我的新朋友。”孟夕夏说。
“嗯,好,我去。”
“就这么定了,我睡了。晚安。”
“好,晚安。”
“嘟——嘟——嘟——”孟夕夏已经挂了电话。
深夜,陈枫噩梦惊醒,坐起身,满头大汗。儿时的阴影又出现在梦里。看着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凌晨3:17,陈枫环视房间,偌大的房间里充斥着无边的黑暗,只有玻璃窗外能看到那一点点路灯的微弱光芒。他缓一缓噩梦延续出来的紧张害怕的心绪,重新缩进被子里躺下。这样的黑夜,让他格外渴望伸手可触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