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夜开始,外面就时断时续地下着雨。
陈枫坐在书桌前埋头学习,孟夕夏留给他的装满星星的许愿瓶,和那片枫叶书签,都在书桌上静静地待着。
突然,雨打在窗户上的噼啪声吸引了陈枫的注意力。他转头看向房间窗户外,发现刚才已经停歇了的雨,现在又突然下起来,而且下得比之前更大。
陈枫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到窗边。他看见一颗一颗饱满的雨滴,被风吹斜,清清楚楚地砸在玻璃上,声音清脆响亮。雨滴被风吹撞在窗户玻璃上后便迅速变成一条细水柱流下,窗户玻璃上瞬间就留下了一道道水痕。刚才的雨滴化作的水流还未散去,新的雨滴又落到玻璃上,或是融合在旧水滴的水流里,或是在窗户上自己单独开辟出一道新水流。在噼噼啪啪的炸响声中,窗户玻璃的外侧已经被雨水糊满。窗外的一切也在整片窗户上的水渍里变得模糊、扭曲变形。
陈枫看着消失又出现,消失又出现在窗户玻璃上的雨滴,看着窗外因水而模糊的世界,听着噼啪乱响的雨声,心烦意乱。
陈枫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孟夕夏留给他的许愿瓶,从里面拿出一颗星星,看孟夕夏对他许的愿望。陈枫找出了家里最厚的一本书,每次把孟夕夏折叠好的星星小心拆开,看完她写在上面的话之后,他就把长长的星星纸条夹在书里压平。每一天,在书的新一页里,夹一张当天的星星纸条。
翻看书页里夹的纸条越来越多,陈枫觉得离孟夕夏回到他身边的日子就越来越近。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连续几天,从许愿瓶里拿出的星星里面写着的都是“不要想我”。陈枫心里的感觉很不好。
他当初那么强忍着假装不知情,潇洒地和孟夕夏告别,只是为了让她可以更安心地出国去接受手术。可是他现在越来越后悔,他后悔当初就不应该什么都不说的让孟夕夏离开。
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孟夕夏的感情,无论任何理由,和她分开这么久都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事情。他也低估了自己在孟夕夏心里的分量,为了他,她竟然可以独自忍耐这么久不和他联系,虽然这不是陈枫希望她做的,甚至是他强烈反对的做法。
此时的陈枫,看着杂乱无章敲击着窗户的雨滴,他回忆起怀抱孟夕夏看雨的那个雨天,他责怪自己,当时就应该大声地告诉她,他不要在这里等她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选择陪在她身边,即使她抗议,他也要坚决陪在她身边!除了那个雨天,在陪孟夕夏最后一次看落日夕阳的时候,在她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在他第一次知道孟夕夏的病情时,他就应该直接明确地告诉她,他爱她,他要陪着她,他永远不要和她分离!他也不允许她擅自决定离开他!
站在窗边思念着孟夕夏的陈枫,他知道现在还可以弥补自己当初的无知和愚蠢,即使现在孟夕夏一直故意地在远离他,但他不在意,哪怕孟夕夏想如何逃离他,避开他,他都会拼尽一切努力奔向她,重新把她追回自己的身边,重新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望着窗外模糊但依稀可见的世界,心里默念着孟夕夏的名字。然后他转身回到书桌旁坐下,看一眼那片枫叶,拿起笔继续学习。
异国的早晨,又是一个晴朗的周日。
孟夕夏早餐后就跟家人告别,背着画包独自去了植物园。今天的她在大家看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也不似昨天之前的低迷沉闷。
孟夕夏离开后,家人们谈论起她,孟渊说道:“夕夏今天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老孟,你说是不是因为陆槿啊?”陈澜说道。
“切!才怪嘞!”孟冬正对陈澜的话表示不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就针对陆槿。
“你懂什么?”陈澜对孟冬正的不屑表示不满,然后看向孟渊说道,“夕夏小时候就和陆槿挺聊得来。昨天我看夕夏和他在一起也有说有笑的,陆槿这孩子对夕夏好像也很体贴温柔。我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亲近得很。”
孟渊对陈澜的话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我昨天也看出来了,陆槿这孩子好像是挺喜欢夕夏的,所以我让他搬来家里住,一是他生活方便些,再一个这孩子开朗幽默,有他在家里的话,夕夏说不定每天能觉得高兴些。”
孟冬正听着父母话里话外都把今天孟夕夏的改变归功于陆槿,心里不禁愤愤不平,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突然插话道:“爸妈,夕夏今天这样和那个陆槿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陈澜以为孟冬正是因为他们夸陆槿才这样说,对他说道:“冬正,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们再说正事呢。”
“我没有跟你们开玩笑啊,夕夏今天这样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看孟冬正一副认真的样子,陈澜也认真地问道:“那你说,夕夏今天怎么突然心情就变好啦?”
“那当然是因为我昨天晚上去她房间和她促膝长谈啦!”孟冬正一脸得意的样子,咬了一大口涂满果酱的面包。
陈澜面对孟冬正好奇地问道:“儿子,你都和夕夏说什么啦?让你姐改变这么大。”
孟冬正又咬了一口面包,嚼了几下才语气淡淡地回答:“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直接告诉她我们担心她,不想再看她这样下去了。”
“就这样?”孟渊问道。
“是啊,不然呢?”孟冬正说话的样子不以为意,然后评价起父母平时对待孟夕夏的态度和方式道,“你们平时跟夕夏说话就是太委婉了,生怕伤着她的心。其实夕夏比我们想象当中要坚强多了。我们越是小心翼翼,夕夏就会越担心我们,然后什么都不说压在她自己心里。所以我昨天晚上就很直接地告诉她,我们爱她,我们很担心她,如果她不想再让我们担心的话,就不要再这么低迷下去。”孟冬正把手里最后一小块面包送进嘴里,然后又拿了一片新面包片,用勺子挖了一勺果酱,慢慢地涂着,继续说道,“从夕夏今天的样子看,她应该是听进去了吧。”孟冬正继续悠闲地吃着他的早餐。
“看不出来啊,儿子,你还挺会做思想工作的嘛!”陈澜开心地摸了摸孟冬正的头,不住地夸赞。
孟冬正被夸得洋洋得意,毫不谦虚地说:“那当然,我和夕夏才是双胞胎,除了我,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她!”孟冬正的语气相当自信和自豪,当然他绝对不会说出昨晚上为了劝说孟夕夏,他还附加上了自己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那这样最好。”陈澜又转向孟渊,和他商量道,“既然夕夏已经恢复情绪了,那等陆槿搬来以后正好让他有空多带夕夏出去走走,散散心。”
“我也是这么想。”孟渊赞同。
孟渊和陈澜的话让已经平静下来的孟冬正突然又情绪上涨起来,他相当激动地说道:“爸妈,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夕夏和陆槿两个人扯在一起啊?”
“怎么每次说到陆槿,你都这么激动干什么?”陈澜反问孟冬正。
孟冬正也不掩藏自己的想法,直说道:“你们不是看出来那个陆槿喜欢夕夏吗?如果夕夏老跟他扯在一起,那到时候陈枫来了该怎么办?你们还让他住在家里,这样真的会很不方便。你们不觉得到时候会很尴尬吗?”作为陈枫的坚定支持者,就算孟夕夏身边出现再好的男生,他也一定要帮陈枫守住孟夕夏。
孟渊对孟冬正的过激反应笑了,说道:“冬正,你想太多了吧?陆槿就像是我跟你妈的半个儿子,和你跟夕夏又是小时候的好朋友,算起来,陆槿就像是你跟夕夏的哥哥,住在家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了,陆槿一看就是个成熟懂事,做事稳重的人,就算他喜欢夕夏,只要夕夏心里还是只有陈枫,他会知道分寸的。”
陈澜也在一旁应和道:“是啊,夕夏对陆槿搬来的事情也没说什么,夕夏身边就是多一个朋友而已,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你呀,这叫操心过头!”
孟冬正听到父母这样说,只能无奈地闭上嘴,赌气似的用力啃面包。对孟夕夏和陈枫的事情,他真的是比对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简直就是替他们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