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叫人心神不宁呢?”话音落地,真能砸下一个大坑,却是如何也不能就此将羞面遮掩住。雨青禾一时不知如何,便计划逃离。而另一边,婴宁稍稍点头回应紫妍、浅竹二弟子尊师礼过后,却转而收束眼角,登时厉声道:“往哪去呢?长余先生在这呢!?”
话音似风切芜叶,正切见雨青禾滴溜溜蹇出小馆的模样——蹑手蹑足,脚步频繁,而轻起轻落,如盗栗之松鼠,似潜踪之银狐。听得婴宁严厉的声音,雨青禾心中鼓点频传,手足无措,僵住半刻后却转而堆出笑容:“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您老一路奔波辛苦了,弟子们在此恭候,终于把您盼来了。”说时不忘调整状态、吐纳气息,却露出欣悦的表情转向二位师姐。
刘紫妍、吴浅竹未加深思,也随她连连应和,她们本就在此歇息,见到师尊,心下确实是十分欢喜的,又哪去管顾雨青禾本意是要拉她们入伙——青禾那法不责众、先生不怪就算逃过去了的心思似乎就这样显得不很重要,总之见到师尊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婴宁早知她会如此,也不应和她的伎俩,却也丝毫未展现出要责怪她假传圣谕的意思。婴宁没再开口,但见他迈步前行就要往深市走去,并不回头。刘紫妍、吴浅竹相顾默契,也尽在其后跟随。见先生并不再开口,雨青禾心下窃喜,稍稍放松心绪,也尾随而行。
四人拐弯抹角、穿街过巷健步如飞,不一会已经穿越大半个西市,却忽见为首的加快脚程,后续的都也都紧随其后提起轻功追赶不落,忽而起落屋墙,忽而腾楼跨殿,转瞬之间便是百步之遥。一路奔驰,众女子身上早已是汗涔涔,至此,雨青禾才明白,原来先生并不是不加责罚,而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将责骂改作体罚了。她当然明白,二位师姐的身手这么好,起跃跟随并没什么好为难的,最可怜的就要数自己了,说到底还是怪自己修为最差,想及这里,青禾这才惹起愁怨,却轻轻地向前方递去恨恨的一眼,撇撇樱唇转而在心里怨叹——先生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哎,只是苦了这娇躯了——才默默对自己鼓舞一句“青禾美女,一定要给力哦!”
刘紫妍、吴浅竹早习惯了婴宁的教学形式,她们当然知道,师尊这是在检验自己这些时日的修为长进如何、有无荒废,因此都拿出了最好状态,要知道平日里自己这些微末进展哪够师尊看的,师尊稍微指点一回就要胜过自己修行许久,这道理她们岂会不懂。白衣人的脚程加快后,刘紫妍、吴浅竹也提起预留的气力,将速度提高,用力向前追赶。
雨青禾初时就已觉跟进勉强,前面穿过西市的时候更是感觉已经顶至耐力极限,这回复又看见二位师姐加快了速度,更觉追随无望,于是心神一荡,却不成想逮再聚会精神时已经不见三人踪影了,真真是令人欲哭无泪。青禾伏在房顶,四下空间一时冷落下来,她知道自己终于是跟不上同时也是终于被丢下了,于是回转心神,这才顾得着发声慨叹并不时驻足喘息。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不仅是她,二位师姐其实也没跟上,实际上,怎么会有人跟得上呢?婴宁的测验从没有人跟上过。实则婴宁的测试并非只测验修为,真正要考验的更是她们临机的审断,就是要考验她们在不明指称的情况下,还能寻得线索。说到底,这不仅是技的层面,而是对道的领悟。
可是,雨青禾这枚小弟子,毕竟才跟随婴宁学习数月,而且是在教习普通内容的学院,又哪里去见识修行者的教学方式呢?算起来,她也只是为长余先生的神逸风姿所迷倒,心中怀想,莫名勇敢,才有机缘称呼先生云云。况且,在她看来,先生一直是一个长相姣好因而必定和善宽容的人,今日看来,却是异样许多。归根究底,她毕竟不是婴宁的弟子,而只是容忍了她叫他先生而已。
稍作休息,雨青禾乃不觉香汗如雨,竟然湿了一片,低头看时,不觉倒映出一幅青春美丽、光洁清秀的面容来。在滴答的回文波里,因思就想,却偏偏回想起初见先生的面容来。神采俊逸、浅笑含情,令人久不能释怀罢想。往事回映心头,雨青禾不觉所有的酸累顷刻间都消失殆尽,而心中如清泉涌动,凉凉爽爽。疲倦和忧郁一扫而空,雨青禾却忽然灿若星河,脸上透出喜气,冷不丁地轻声唤出一句“师尊”,心下则十分欢快起来。
要说移步换形、寻踪觅影之法,雨青禾自知所会的专业就如洗净的白萝卜——一丝不挂。她怎会不知,在这方面用力自然讨不到任何便宜,至此别无它法,也只好出些险招了。既然师尊要自己追随,那么形式和过程就都不是最重要的了,殊不知不追而追正是追的道理所在。雨青禾眼珠滴溜溜直转,莫名轻哼一声,少时心下计定:“既然师尊不远而在,此刻必定看得见自己,那么……”。雨青禾想及妙处,不觉呵呵淘淘,露出骀荡形容,心中尽是“师尊快到碗里来”一类的话语,这坏丫头许是欣喜翻过了门庭直冲破了天际,却不意脚下失神一扭,从房顶悠悠跌落。